警告的紅字在他視野中緩緩淡去，凌風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他的心臟依舊以平穩的頻率跳動，仿佛剛才看到的不是足以顛覆整個戰局的驚天秘密，而是一份無關緊要的天氣預報。

他做出決斷，只用了零點一秒。

告知秦攬月？不，那是最愚蠢的選擇。一個剛剛經歷過生死豪賭、精神處于極度脆弱狀態的SS級強者，一旦得知自己是敵人安插在身邊的最高級棋子，情緒崩潰的瞬間，就是那枚印記被激活的時刻。一個失去信任、充滿猜忌的“王權陣眼”，對他而言價值將瞬間歸零，甚至變為負數。

一個無法掌控的變量，比任何已知的敵人都更危險。

他暫時壓下了這個秘密，如同將一柄最鋒利的匕首，貼著自己的血肉小心翼翼地藏好。

通往東海戰區總部的專屬高速傳送通道已經開啟，那是一個流光溢彩、仿佛通往神域的隧道。秦攬月站在通道口，回頭看了一眼狼藉的控制室，又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葉輕語，眼神復雜。

“謝謝你，凌風。”她開口，聲音里帶著劫后余生的沙啞與罕見的脆弱，“如果不是你……江城，我父親，還有我……我不敢想。”

“你是核心陣眼，你的穩定就是陣法的穩定。保護你，是保證我的投資回報率。”凌風的回答一如既往地不近人情，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向秦攬月，“站好，別動。”

不等秦攬月反應，凌風的指尖已經亮起【萬物解析】的幽光，輕輕點在了她的眉心。

秦攬月嬌軀一僵，但并未抵抗。她只當這是凌風在戰后檢查“陣法插件”的常規操作，甚至因為這股深入靈魂的探查，讓她感受到一種被絕對掌控所帶來的、奇異的安全感。

然而，凌風的視網膜上，系統反饋的結果卻冰冷而殘酷。

【檢測到“銜尾蛇之印”與目標靈魂本源深度融合……】

【印記結構解析中……解析完成。】

【模擬剝離方案……正在推演……】

【推演結果：強行剝離成功率低于0.1%。99.9%的概率將導致目標靈魂本源連帶性崩潰，結果為不可逆轉的植物人狀態。】

果然如此。

凌風收回手指，面無表情，內心卻已經將秦攬月從“核心王牌”的分類，暫時移到了“高危易爆品”的待處理清單中。

他避開了秦攬月那帶著一絲依賴的目光，話題一轉，語氣變得像是在盤問一件出了故障的精密儀器。

“為了優化陣眼參數，我需要你近三個月的全部數據。你執行過的所有任務，接觸過的所有異常目標，去過的所有特殊環境，一個細節都不要漏。”

這種究極理性的冷酷，反而讓秦攬月徹底放下了心防。這才是她熟悉的那個凌風，一個視她為最優素材的、純粹的陣法師。她沒有絲毫懷疑，開始在精神鏈接中，將自己身為少將的所有任務記錄，巨細無遺地向凌風開放。

傳送的光芒吞噬了兩人。

當視野再次清晰時，腳下已不再是堅實的土地。

他們身處一座懸浮于萬米高空的巨大軍事要塞之上。合金鑄就的蒼穹如倒懸的大陸，無數戰艦穿梭于云層之間，構成了一幅充滿未來與鐵血氣息的畫卷。這里，就是東部戰區的絕對核心——“蒼穹之盾”。

然而，迎接他們的不是凱旋的榮光。

甫一踏出傳送陣，一股冰冷的能量抑制力場便當頭罩下，將他們體內剛剛暴漲的力量死死壓制回白銀階的水準。數十名全副武裝、眼神不善的憲兵早已等候在此，黑洞洞的能量槍口直指二人。

為首的校官看都沒看凌風一眼，直接對秦攬月敬了個禮，語氣卻毫無尊敬可言：“秦少將，根據‘零點協議’后續條款，您需要立即接受獨立的述職和A級心理評估。請吧。”

這是隔離審查。

秦攬月臉色一白，卻無法反駁。她看了一眼身邊的凌風，眼神中滿是歉意，最終還是跟著憲兵走向了要塞深處。

凌風眼睜睜地看著這枚被他標記為“高危易爆品”的棋子，一步步走入他尚不了解的敵方腹地，內心毫無波瀾。他的大腦，已經開始以每秒億萬次的恐怖速度，瘋狂推演著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一切。

“至于你，”校官終于將冰冷的目光轉向凌風，“跟我們來。”

凌風被押送著穿過漫長而壓抑的金屬走廊，最終停在一扇代號為“歸零地”的重金屬大門前。這里是“蒼穹之盾”內最高級別的審訊室，據說能屏蔽已知的一切超凡力量。

等待他的，不是秦振國。

審訊室內，燈光明亮得刺眼，一張長條桌后，坐著一個由軍方情報部、陣法技術部、超心理研究部頂尖專家組成的聯合審訊小組。

氣氛壓抑如深海。

“凌風，你的職業是什么？”一名戴著金絲眼鏡的情報部專家率先發問，咄咄逼人。

凌風懶洋洋地靠在冰冷的金屬椅上，打了個哈欠：“靈樞陣師。檔案上不是寫了嗎？”

“我們查遍了所有職業體系，根本沒有這個職業！”陣法技術部的老者猛地一拍桌子，“解釋一下，你是如何做到竊取全城信仰，又是如何反向吸收‘天基動能武器’的？說出你陣法的具體原理！”

“原理？”凌風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絲嘲弄，“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這么基礎的理論你們軍部都不教嗎？那還談什么。”

他時而答非所問，時而拋出一個來自地球玄學的、這個世界根本無法理解的理論，把一群頂級專家堵得啞口無言，面紅耳赤。他完美地扮演了一個桀驁不馴、恃才傲物的絕世天才，骨子里的“懶”讓他連多解釋一個字都覺得浪費精神。

他在拖延時間。

識海之內，【陣圖推演】功能早已超負荷運轉，將接下來與秦振國的每一次交鋒，每一種可能，都進行著沙盤推演。而“秦攬月”這個最大的變量，更是被他拆分成了數百個不同的分支，計算著所有可能性。

“夠了！”首席審訊官終于失去了耐心，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我建議，立刻申請使用三級‘精神窺探’，強制讀取他的記憶！”

就在他準備向上級請示的瞬間，審訊室那厚重的重金屬大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

秦振國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比在通訊中更加疲憊，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得像兩把剛剛出鞘的戰刀。他揮手讓其他人都離開，等到房間只剩他們兩人時，他徑直走到凌風桌前，將一份加密數據板，重重地摔在桌上，發出一聲巨響。

數據板的屏幕上，赫然是秦攬月在隔離評估室內的實時監控畫面。她的各項生命體征數據旁，一條異常波動的、代表著“潛意識信息溢出”的深紅色曲線，正在瘋狂跳動，觸目驚心。

“凌風。”

秦振國終于開口，目光如實質般刺向凌風。他的聲音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仿佛在宣讀一份早已擬好的死亡判決書。

“在談論你如何竊取國家最高武裝之前，我們先來談談，你帶進我‘蒼穹之盾’的這枚‘銜尾蛇’印記。”

他知道了！

凌風那雙總是慵懶惺忪的眸子，在無人察覺的瞬間，猛地縮成了最危險的針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