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弦大網罩下的瞬間,林陌體內的魔氣如沸水般翻騰。蘇璃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網上,紫芒暴漲中竟暫時壓制住了黑甲的蔓延。
“快...觸碰石碑殘片...“她嘴角溢血,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林陌掙扎著爬向最近的一塊碎石。指尖觸及碑文的剎那,三百年前的記憶如決堤洪水涌來——
玄天閣主峰之巔,星夜。身穿七星道袍的男子背對著他,腳下法陣中躺著七名昏迷的蘇氏女修。
“師兄,你瘋了?“年輕的自己——玄天閣主林陌厲聲喝問,“抽離修士靈根煉制星核,這是魔道所為!“
七星道袍男子緩緩轉身,面容竟與現在的星隕閣主一模一樣:“師弟啊,你永遠這么天真。“他輕撫法陣中央懸浮的星圖,“沒有星核,如何打開天門?如何...“
記憶突然跳躍。血月當空的夜晚,自己抱著渾身是血的蘇明玥闖入劍廬。師兄持劍而立,劍鋒滴血:“就差最后一條蘇氏血脈了,師弟何必阻攔?“
“所以前六個弟子都是你...“自己聲音發抖。
“為了大道,些許犧牲值得。“師兄劍尖指向懷中昏迷的蘇明玥,“把她給我,我可留你全尸。“
最痛苦的記憶接踵而來——兵解前夕。自己跪在鑄劍池邊,將畢生修為注入新鑄的九霄環佩琴。師兄被七根星鏈鎖在池中,卻仍在狂笑:“你以為封印我就能阻止星隕閣?天真!我會在琴中等你轉世...“
記憶碎片突然被現實中的巨響打斷。洞穴頂部炸開,碎石如雨落下。一道星光璀璨的身影凌空而立,星紋面具后的眼睛冰冷如霜:
“找到你們了。“
星隕閣主!
蘇璃的紫弦網瞬間被無形力量撕碎。她噴出一口鮮血,踉蹌著退到林陌身旁。魔氣失去壓制,立刻沿著林陌右臂向上蔓延,黑甲已覆蓋半邊脖頸。
“精彩。“星隕閣主的聲音與記憶中師兄完全重合,“三百年了,師弟還是這般優柔寡斷。“他抬手虛抓,蘇璃立刻被無形力量扼住喉嚨提起,“用蘇氏血脈壓制魔氣?你以為我沒防備?“
林陌想沖上去,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體內的“魔尊“——不,應該說是被污名化的師兄——發出痛苦嘶吼:“殺了他...趁他真身未至...“
星隕閣主冷笑:“殘魂也敢聒噪?“他彈指射出道星光,直接貫穿林陌腹部,“師弟,你以為轉世就能改變什么?當年我能血祭玄天閣,今日就能...“
“你錯了。“林陌突然開口,聲音里混著雙重音色——既有自己的聲線,也有另一個低沉的聲音,“當年敗因,是你低估了人心。“
他染血的手突然抓住蘇璃手腕。紫弦與藍紋相觸的剎那,整個洞穴的星髓結晶同時亮起。懸浮空中的石碑殘片開始重組,顯現出被刻意抹去的后半段碑文:
“...林陌以身為餌,封星隕閣主楚星河半魂于琴,然其真身遁走...“
星隕閣主——楚星河的真身終于色變:“住手!“
遲了。完整的碑文爆發出刺目金光,將三百年前的真相徹底展露:所謂“魔尊之亂“,實為楚星河為煉制星核打開天門,不惜血祭同門。而林陌為阻止他,將他的半魂封印在九霄環佩中,卻也因此兵解轉世。
最震撼的是碑文末尾的小字:“蘇氏非弦,實為人柱。以脈為牢,代代相承。“
“現在明白了嗎?“林陌艱難站起,黑甲與藍光在體表交織,“你當年之所以失敗,是因為算漏了蘇明玥自愿成為第一個人柱的決心。“
楚星河的面具出現裂痕:“胡說!明玥她...“
“她恨你。“蘇璃突然開口,聲音嘶啞卻堅定,“我姑姑臨終前說過,她寧愿魂飛魄散也不愿再看你一眼。“
這句話像柄利劍刺中楚星河。他暴怒之下揮袖,無數星芒如雨射向二人。林陌本能地撲倒蘇璃,用后背硬接攻擊。
劇痛中,魔氣與琴音竟開始融合。林陌發現黑甲上浮現出藍色紋路,像是兩種力量在相互調和。師兄的聲音在腦海中清晰起來:
“師弟,短暫交給你了...“
前所未有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林陌長嘯一聲,十四道琴弦虛影在身后展開,其中七根泛著紫光。他抬手虛按,音波如實質般轟向楚星河。
“雕蟲小技!“楚星河掐訣凝出星圖屏障,卻見音波中途突然轉向,精準擊中洞頂某根星髓鐘乳石。
整個洞穴開始崩塌。蛟龍長吟著沖入地下河:“快上來!“
林陌抱起蘇璃躍上龍背。楚星河被墜落的巨石暫時阻隔,但怒吼聲越來越近:“你們逃不掉!星隕閣已布下天羅地...“
蛟龍載著二人沖入湍急水道。在黑暗的河道中,林陌緊緊摟住蘇璃,發現她右臂的紫弦全部斷裂,皮膚上滿是血痕。
“人柱是什么意思?“他在水聲中大喊。
蘇璃虛弱地笑了笑:“蘇氏女子...生來就是囚籠。“她掀起衣襟,露出肋間若隱若現的鎖鏈紋,“每代一人...將魔氣鎖在體內...“
林陌如遭雷擊。難怪紫弦能壓制魔氣,難怪蘇璃總在琴音波動時痛苦——她根本就是**封印!
“楚星河當年為打開什么天門?“
“不知道...“蘇璃意識開始模糊,“姑姑只說...絕不能讓他集齊七顆星核...“
前方出現亮光。蛟龍加速沖出洞口,眼前竟是萬丈懸崖!它在最后時刻騰空而起,但一道星光緊隨其后射來,精準貫穿蛟龍逆鱗。
“抓緊!“蛟龍痛苦翻滾著墜向崖底密林。林陌在墜落途中拼命護住蘇璃,后背接連撞斷數根樹枝,最終重重摔在厚厚的落葉層上。
意識模糊間,他感覺有人拖著自己移動。蘇璃的聲音時遠時近:“醒醒...不能睡...“
右手的黑甲正在消退,但皮膚下的紅鎖鏈紋路越發清晰。師兄的聲音越來越弱:“他來了...必須...去天劍峰...“
林陌強撐著睜開眼,發現身處某個樹洞中。蘇璃正在用最后的銀針為他止血,自己右臂卻血肉模糊。
“為什么...“他抓住她的手,“為什么要做這種人柱?“
蘇璃的瞳孔微微擴大:“你...恢復記憶了?“
“片段。“林陌艱難坐起,“我記得蘇明玥...記得她自愿接受鎖魂咒...“
樹洞外突然傳來枝葉摩擦聲。二人同時屏息,只見一頭銀狼緩步走近——正是玄霧山脈遭遇過的銀月狼王!
“有意思。“狼王琥珀色的豎瞳瞇起,“兩個將死之人,外加條垂死蛟龍。“
蘇璃的銀針已經用盡,只能徒手擺出防御姿態。狼王卻突然嗅了嗅空氣:“星隕閣的臭味...原來你們是他的敵人?“
它轉頭朝密林深處長嚎。片刻后,幾頭巨狼叼著草藥出現,開始為蛟龍處理傷口。
“本王改主意了。“銀月狼王蹲坐下來,“說說看,你們怎么惹惱了那個偽君子?“
林陌與蘇璃對視一眼,決定賭一把:“我們知道楚星河的真面目。“
“哦?“狼王耳朵豎起,“比如他每十年需要吞噬一條蛟龍精血維持肉身不腐?“
蛟龍突然睜開金眸:“金紋...蛟長老就是...“
“正是死于他手。“狼王冷笑,“本王與金紋蛟有舊,這個仇——“
遠處傳來樹木倒塌的轟鳴。狼王立刻站起:“追兵到了。本王可以送你們去安全處,但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
“解開玄霧山脈的靈脈封印。“狼王眼中閃過狡黠,“那封印是你三百年前親手所設,閣主大人。“
林陌剛要回答,胸口突然劇痛——黑甲消退處,七根琴弦紋路正從皮膚下浮現,組成微型琴陣。師兄的聲音最后一次響起:
“去天劍峰...找...真正的九霄環佩...“
說完這句話,所有異象消失。林陌感覺體內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最明顯的變化是,右手終于恢復正常膚色,但掌心多了個七星疤痕。
“成交。“他對狼王說,“但我要先去天劍峰。“
蘇璃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血沫中帶著紫光。林陌這才發現她肋間的鎖鏈紋正在向心臟蔓延——失去紫弦后,她體內囚禁的魔氣開始失控。
狼王嗅了嗅她,突然后退:“人柱將崩...你們時間不多了。“
它仰頭長嘯,群狼立刻開始用藤蔓編織擔架。遠處追擊聲越來越近,隱約可見星芒穿透樹冠。
“從狼道走。“銀月狼王咬破爪子,在蘇璃額頭畫了個血符,“這個能暫時穩定她體內魔氣。但記住——“
它直視林陌眼睛:“一旦鎖魂印抵達心口,要么你親手殺了她,要么...找到真正的解印之法。“
林陌將昏迷的蘇璃抱上擔架,輕聲在她耳邊承諾:“這次,我絕不重蹈覆轍。“
狼群無聲地潛入密林深處。在他們離開不久后,整片區域被從天而降的星火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