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 她以為她只要見到祁晏，她的病就會好起來了。

可現在見到了，他們也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也還是不行。

大概她的病是永遠都不會好起來了。

黎安仰頭看向天花板，腳下無意識的撥著地面，將身下的座椅旋轉：“我想我爸爸了，我想早點去見他。”

“但他一定不想這么早見到你。”

“是嗎？”

“是！”

“可是我真的好想他啊！”

“你就沒有想過，就算是死了你也沒辦法見到他？”

黎安一愣，隨后笑了一聲：“這真是……好殘忍的一句話。”

“人死如燈滅，活著你還能看到他的照片，他留下的東西、記憶，死了才是什么都沒有了。”

“但活著真的好累啊！我爸爸去世了，媽媽馬上就要再婚了，我喂的小狗也死了，我的布丁，它已經有新的媽媽，還有我愛的人……”

說到這里，她就停住了，隨后又說：“是不是越想留住什么，就越是什么都留不住，就像握在手里的沙，握的越緊……”

說這話時，她將手舉起了，放在眼前，手指蜷起，握緊。

“就流的越快。”

她張開手，掌心里只有一片虛無：“我覺得我沒有什么放不下的東西了。”

“人生本來就是一個不斷得到，失去，又得到的過程，想明白這點，或許你就不會這么痛苦了。”

“是嗎？”

“有沒有想過出去走走？看看風景，換個環境，說不定能找到讓你留戀的東西。”

“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能出的去嗎？”

“你連死都不怕了，還擔心這個做什么？”

“也對哦。”

……

從顧醫生那里出來，黎安沒有著急回家，而是先去了趟超市，買了些蔬菜，肉。

又趕在祁晏下班前做了一大桌子菜，還特意化了妝，換了一件之前買的但一直都沒有穿過的吊帶裙。

祁晏回來的時候，看著眼前的一幕還有些驚訝，同時又隱隱覺得不安。

“怎么做了這么多菜？”

還打扮的這么漂亮。

黎安偏過頭看了眼飯桌上自己精心準備的飯菜，接著訕訕笑了笑：“是有點多了，你盡量吃，去洗手吧，先吃飯。”

“好。”

祁晏洗完手出來，到餐廳里坐下。

黎安給他倒了杯飲料：

“知道你工作日不能喝酒，就沒有準備，喝這個吧。”

“嗯。”

她這樣，祁晏心里的那股不安就更重了幾分。

以至于他都忘了，原本打算回來后，跟黎安談一下宋磊和宋伊的關系，以及阿姨的事情。

心里存了事，面對著一大桌的菜，祁晏也沒吃幾口。

黎安胃不太舒服，也沒怎么吃。

所以最后，滿滿一桌子的菜，幾乎都沒怎么動。

飯后，兩人誰也沒有著急離開飯桌，就那么面對面坐著，沉默的對峙。

黎安在猶豫著開口，祁晏在等他開口。

過了良久。

“祁晏，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黎安垂著眼，沒敢抬頭看他。

“什么事？”祁晏也低著頭，隨手擺弄著桌面上的打火機，盡量讓自己表現的平和。

“我想……離開一段時間。”

離開？

所以該來的還是要來了是嗎？

但他還是拖著發澀的舌尖，問：“去哪兒？”

“還沒想好。”她打算隨便買張機票，然后走一步看一步。

“去多久？”

“不知道，可能一周，半個月，也可能會更久點。”

祁晏垂下眼無聲冷笑，說什么離開一段時間，不過是換一種方式離開他罷了。

那這段日子的相處，她都是在騙他嗎？就算是騙他，為什么不能再騙的更久一點兒呢？

一想到這段時間，自己慢慢交出的真心，又一次的被踐踏，祁晏心底就一片悲涼。

他起身，背對著她，忍著眼底的濕熱：

“黎安，沒有下一次了。”

說完，他抬腳往外走。

“祁晏，不是這樣的。”

黎安追過去，想跟他解釋，但他腳下的步子卻沒停。

“祁晏……”

后面的話，黎安沒有說出來，喉間突然一股腥咸的味道，隨后一股熱流從喉間涌出。

“咳咳……”

祁晏聽到她的咳嗽聲，下意識的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而隨后看到的一幕，頓時讓他變得驚慌。

“安安，怎么會這樣？”

有鮮血順著她的嘴角往外流，衣服的胸口處也沾了血跡。

他想用手給她擦干，可越擦嘴角的血好像就越多。

可都已經這樣了，她還強撐著，告訴他：“祁晏，我沒事，咳……”

祁晏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當時心情，害怕，慌亂，心疼，懊悔，很多種情緒雜糅在一起。

讓他的聲音都不自覺的在發顫：

“別說話，我們去醫院，去醫院。”

說話時，他已經將黎安抱起，順手拿了她放在一旁桌面上的手機，然后憑著一股勁將她抱到樓下。

可隨后，他才發現自己手抖到連車都開不了。

給吳錚打了電話，好在他在家里，聽說是去醫院，吳錚也不敢耽擱，迅速趕了過來。

“出什么事了？”

“先去醫院！”

察覺到祁晏語氣不對，又借著車里的燈光，看到黎安胸口和嘴角的血跡，吳錚也是心頭一驚，便也沒敢再多問，忙發動起車子來，往醫院走。

路上，黎安橫躺在祁晏懷里，被他抱的緊緊的，這個姿勢，她只要睜眼就可以看到他的臉。

她凝視了他許久。

他無意識地看著前面，視線的落點卻不知道在哪里。

面色冷凝，繃的緊緊的，看不出太多的情緒來，只是那雙原本深邃的眸子，此刻卻不停地落著眼淚。

“祁晏，你別這樣。”

她不喜歡看他這樣，一點兒都不喜歡！

聞言，他眼神才有了些許波動，視線收回落于她面上：“別說話了，我們馬上到醫院了，別說話。”

他俯下身將臉貼在她的面頰上。

“怎么這么涼？”他低聲喃喃，溫熱的眼淚緊跟著滑落在她面上。

黎安攥緊他胸前的衣服，亦是泣不成聲。

“安安，對不起。”

她聽著他，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