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意識實驗室的核心裝置像一顆由金屬和晶體構成的心臟，在昏暗的房間里脈動著幽藍光芒。艾麗卡撫摸著神經接口頭盔內襯的量子感應器，它們按照深海晶體結構排列，每一片都精確到原子級別。

“你確定要這么做？“馬克西姆的手指在全息控制臺上徘徊，他新長出的晶化皮膚在藍光下閃爍著不自然的色澤，“上次接觸差點燒毀你的大腦視覺皮層。“

艾麗卡調整著頭盔的松緊帶，手腕上那個克林符號自從歐洲核子研究中心事件后就再沒熄滅過。“它一直在等我。“她躺進特制的防震椅中，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我能感覺到它在夢里呼喚我。“

朱利安教授從監控臺抬起頭，眼鏡反射著數據流的熒光：“腦波同步率已經達到93%，比前42次實驗都高。“他停頓了一下，“太高了，幾乎像是...它在主動配合我們。“

馬克西姆深吸一口氣，啟動了全頻段掃描儀：“開始記錄。第43次意識連接實驗。“

艾麗卡聽到頭盔內部傳來晶體共振的嗡鳴，隨即世界陷入黑暗。

然后是無邊無際的光。

當她的意識重新聚焦時，發現自己站在一座水晶城市的廢墟中。天空是病態的紫紅色，巨大的能量環像垂死的巨蛇般扭曲斷裂，從高空墜落。空氣中彌漫著某種音樂——如果那種由幾何圖形直接轉化為聽覺信號的振動能稱為音樂的話。

“你終于來了。“

艾麗卡轉身，看到一個由純光構成的人形向她走來。它的輪廓不斷流動變化，時而像人類，時而變成多肢體的外星形態，最后穩定為一個發光的模糊人形。

“我是克萊恩，或者說是他的量子殘影。“光之生命體的聲音直接在艾麗卡意識中響起，帶著某種超越語言的深層共振，“意識上傳后的副本，用你們的概念理解。“

艾麗卡發現自己能夠思考，卻感受不到呼吸和心跳。她低頭，看到自己的“身體“也是由光構成，但比克萊恩的更加不穩定。“十萬年周期是真的？“她直接問道，在這個思維直接交流的空間里，偽裝毫無意義。

克萊恩的殘影展開雙臂，宇宙的投影在他們之間展開。無數文明如螢火般明滅，每個都在接近某個臨界點時突然熄滅。“實驗場理論也是真的。但你們...“投影聚焦到一個藍色行星，地球，“你們是變量。“

影像變換，顯示出一枚火種晶體墜入原始海洋的畫面。微觀視角下，晶體釋放出量子編碼，改寫最早生命的DNA結構。“我們選擇你們繼承。“克萊恩解釋，聲音中帶著艾麗卡無法理解的復雜情緒，“碳基生命有我們不具備的...不確定性。“

艾麗卡突然理解了：“所以我們的'垃圾DNA'...“

“是火種。“克萊恩的投影展示出人類DNA中那些特殊片段，它們正與深海晶體共振，“我們硅基生命太過精確，無法突破他們設定的參數。但你們...“一段DNA突然變異，創造出全新的堿基對，“你們能創造規則外的可能。“

空間突然劇烈震動。克萊恩的形象開始不穩定，像是信號不良的全息投影。“他們發現了這次對話！“他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快，記住這個坐標——“

一串克林數字如烙鐵般刻入艾麗卡的意識。她感到一種超越物理疼痛的劇痛，仿佛靈魂被撕開一道口子。克萊恩的形象開始解體，光點四散。

“去找第七觀察者...“他的最后話語伴隨著空間崩塌，“只有他能...“

艾麗卡尖叫著斷開連接，現實如潮水般涌回。她劇烈抽搐，頭盔自動彈開。實驗室的所有儀器同時過載爆炸，火花如暴雨般灑落。馬克西姆撲到她身上，用自己部分晶化的背部擋住飛濺的電子元件。

當最后一聲爆炸回聲消散，艾麗卡發現自己蜷縮在地板上，口中是血的味道——她咬破了舌頭。朱利安教授正用滅火器撲滅著火的控制臺，整個實驗室彌漫著刺鼻的煙霧。

“坐標...“她嘶啞地說，手指在地板上劃出那些燃燒在意識中的符號，“獵戶座...α星附近...“

馬克西姆幫她坐起來，他的手現在有40%是晶體，觸感冰涼而光滑：“你看到什么了？“

艾麗卡望向窗外，黎明前的天空中，獵戶座清晰可見。“克萊恩說我們是變量。“她轉向兩位同伴，眼中反射著遠處燃燒設備的火光，“還說整個宇宙是個實驗場，所有文明都被限制在十萬年周期內...“

朱利安教授手中的滅火器咣當一聲掉在地上：“就像...實驗室里的小白鼠？“

“不。“艾麗卡摸著手腕上發光的克林符號，“我們是逃出籠子的那只。他們賭在我們身上。“

馬克西姆突然指向窗外：“天啊...“

東方的天空中出現了一道異常的光帶，不是極光，而是一條筆直的、幾何精確的光線，從地平線延伸到天頂，正好穿過獵戶座α星。就像有人用尺子在天空中畫了一條標記線。

“他們在給我們指路。“艾麗卡說，不知為何她確信這一點。

實驗室的門突然滑開，一名助手沖了進來，臉色慘白：“南極...南極站剛剛傳來消息！冰層下的克林構造體突然活動，正在釋放某種信號！“

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不需要言語，他們都明白——倒計時加速了。

艾麗卡艱難地站起來，擦去嘴角的血跡：“準備飛行器。我們去南極。“

在她意識的深處，那些克林數字像星辰般閃爍，而更深處，一個疑問如黑洞般盤旋：第七觀察者是誰？或者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