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金云耳中還響著南華那聲帶著急切的“金云“，喉間的腥甜突然被壓了下去。

她望著法陣中央那絲紊亂的能量流，像是看見天地織錦被挑開了一根金線——這是南華天生神骨才能窺見的道法則，此刻卻毫無保留地送到她眼前。

“慧娘用命魂續陣。“她默念著南華的話，指尖的金焰突然燙得驚人。

鳳族血脈在體內翻涌，金焰焚天的灼燒感從骨髓里漫上來，可她卻覺得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三百年前母君被天族暗箭穿心時，她抱著染血的銀簪在火場里哭到聲啞；七百年前輪回井邊南華親手斬下她的尾翎時，她咬碎了滿嘴銀牙——那些刻在骨頭上的痛，此刻竟都淡了。

輪回鎖斷裂的瞬間，她分明觸到了另一種溫度。

那是方才南華擋在她身前時，天雷引殘留的焦糊氣息混著雪松香；是他說“看法陣中央“時，眼尾那道極淺的紅痕，像被月光浸過的朱砂。

“靈凰。“她低喚一聲。

那只火鳥正用喙輕啄她手背的金焰圖騰，羽毛上的火星落進她掌心，與蓮瓣纏繞成更熾烈的光。

靈凰的鳴叫聲里帶著幾分歡快，像是在說“終于等到這一天“。

慧娘的黑霧巨手又劈了過來。

九金云甚至沒轉頭，金焰自動凝成盾形，在她身周織出半透明的蓮瓣屏障。

黑霧撞上來時發出刺啦聲響，像熱油澆在雪地上，卻連半片蓮瓣都沒能燒穿——這是鳳族女君的金焰，此刻因著靈凰的本命火，因著她與南華命魂間新結的羈絆，終于掙脫了血脈詛咒的桎梏。

“小賤種！“慧娘的指甲突然暴長三寸，泛著青黑的光刺向她后頸。

九金云反手一抓，金焰裹住那只手，聽見骨骼融化的嗤響。

慧娘痛得尖叫，發間的鳳族銀簪卻在這時閃過微光——那是母君當年用鳳族心魂淬煉的和親信物，此刻竟在替慧娘分擔痛楚。

“你根本不配戴它。“九金云的聲音冷得像冰錐，“母君的善意，是給真心求和平的人，不是給你這種偷命續陣的賊。“她手腕一抖，金焰突然暴漲，慧娘的手瞬間化作飛灰。

與此同時，那道裹著蓮瓣的金焰已如離弦之箭，精準扎進法陣最紊亂處。

九金云看見慧娘的瞳孔猛地收縮——她知道，這一擊刺穿了對方用三百年命魂織就的網。

“南華！“她轉身大喊，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雀躍。

南華的身影正破開黑霧沖來。

他發間的玉冠不知何時散了，墨發被雷火燒得微卷，卻襯得眉眼愈發鋒利。

天雷引在他掌心凝作紫色長槍，槍尖流轉的雷光比九重天的落雷更盛三分——可她也看見，他的指尖正在泛青，那是天命枯竭的征兆。

“退開！“他低喝一聲，長槍已刺入法陣核心。

九金云本能地向后掠去，卻在半空轉身。

她看見紫色雷霆如活物般鉆進法陣裂縫，所過之處黑霧翻涌如沸水；她看見南華的衣袍被雷光撕裂，露出胸口猙獰的雷紋——那是他每次使用天雷引都會留下的烙痕，此刻正隨著法力涌動滲出血珠；她更看見，當最后一道雷霆炸響時，南華的身形晃了晃，幾乎要栽倒。

“轟——“

法陣崩塌的轟鳴震得殘墻簌簌落灰。

九金云搶在南華倒下前接住他，金焰自動裹住他滲血的胸口。

靈凰繞著兩人盤旋，啼鳴聲里帶著焦急。

“沒事。“南華扯了扯嘴角，伸手抹掉她臉上的血漬，“只是天命......咳，耗得快了些。“他的聲音發啞，卻在觸到她掌心溫度時，眼底浮起極淡的笑。

遠處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響。

九金云轉頭，正看見慧娘捂著斷臂踉蹌后退，東華帝君已扯住她的胳膊，兩人身后浮起半透明的傳送陣。

東華的玄色道袍上沾著血，往日里總含著笑的眼此刻陰鷙如刀：“走！

留得青山......“

“東華！“慧娘突然尖叫，“我的陣！三百年的心血......“

“留著命才有機會重來。“東華的聲音像淬了冰，拽著她踏進傳送陣。

黑霧裹著兩人身影消散前，慧娘怨毒的目光幾乎要穿透九金云的脊梁：“小鳳凰，你等著！

天池的秘密......“

話音未落，傳送陣已徹底消失。

九金云望著那片空處，金焰在掌心凝成蓮瓣又消散。

她低頭看向懷中的南華，他的呼吸已經平穩了些，卻仍在微微發顫。“天命枯竭......“她輕聲重復，指尖撫過他胸口的雷紋，“以后不許再這樣了。“

“那要看是誰需要護著。“南華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聲透過掌心傳來，“方才你說'換我護你'，可不能賴賬。“

九金云耳尖微燙，正欲反駁，忽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玄霄從殘墻后跑出來，鎧甲上沾著血，發帶散了半截，額角還掛著道擦傷：“帝君！

九姑娘！“

“怎么了？“南華扶著九金云站起身，玄霄的神色讓他眉峰一凜。

“慧娘和東華的傳送陣......“玄霄喘著氣，“屬下追著他們的氣息查了，傳送陣落點在南淵。“他抹了把臉上的汗，“更要緊的是，南淵最近有異動——屬下派去的暗衛傳回消息，翼族的蒼翎帶著一隊魔修往南淵深處去了，方向......“他頓了頓，“像是沖著鳳族祖地去的。“

九金云的瞳孔猛地收縮。

鳳族祖地深處藏著金蓮天池的核心靈脈，那是當年鳳族用全族心魂封印的能量源。

若慧娘和蒼翎聯手......

“走。“她抓住南華的手腕，金焰在腳下凝成火鳳虛影，“現在就去南淵。“

南華沒有反對，反手扣住她的手。

玄霄立刻召來天族飛騎，靈凰則振翅飛上高空，紅色尾羽在月光下劃出一道火線。

一行人剛出法陣廢墟，九金云突然頓住腳步。

她抬頭望向天際，陰云不知何時漫過了月亮，風里浮起若有若無的焦糊氣——那是魔氣灼燒的味道。

靈凰在頭頂發出低鳴，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警惕。

九金云摸了摸它的頭，目光掃過遠處逐漸被陰云籠罩的山脈。

南淵的方向，有什么東西正在蘇醒。

“加速。“南華的聲音沉如磐石，掌心的天雷引微微發燙，“無論前面是什么，我們一起扛。“

九金云望著他被雷火燒得微卷的發梢，突然笑了。

風掀起她的衣擺，金焰圖騰在臂彎流轉如活物。

這一次，她不再是那個獨自在火場里哭的小鳳凰，不再是輪回井邊被斬斷尾翎的困獸——她有并肩的人，有要守護的光。

月光終于穿透陰云，在眾人腳下投下長長的影子。

火鳳振翅，飛騎嘶鳴，一行身影朝著南淵方向疾掠而去。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山坳里，一雙泛著幽綠的眼睛正從黑霧中睜開，指尖撫過腰間懸掛的半塊玉牌——那是與慧娘發間銀簪同出一脈的鳳族圣物。

“鳳族女君......“那聲音裹著魔氣，像毒蛇吐信，“天池的秘密，該是時候見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