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玨替她提行李的動作太自然了，就好像他們之間的關系親近又熟稔，可當他到了她家門口時，卻又保持著禮貌，沒有經過允許他便沒有踏入她的房門，只是將行李交到了她的手里。

“謝謝呀，”從江玨手里接過拉桿箱，冉蓁順嘴多問了一句，“剛剛你是打算去買早飯嗎？”

天才剛蒙蒙亮，樓下也沒見到他助理的車，應該不是要出門辦事，冉蓁思來想去覺得江玨可能是準備去買早飯，這才恰好遇到了她。

這早飯吃得可真早啊。

“不是，”江玨卻笑著說，“是我在窗邊看到你一個人拖著箱子，才下來的。”

聽他這么一說，冉蓁想起之前去江玨家時看到他畫架確實是擺在窗邊的：“這個點還在工作？辛苦了。”

創作對江玨來說是生活，他從來沒覺得辛苦過，但聽她這么說，他從善如流道：“聽你這么一說好像確實有點累了，吃過早飯了嗎？要不要一起？”

原本冉蓁也是打算放完行李去買早飯的，多個早飯搭子也不錯，還能加點進度。

“那等我先放一下東西。”怕江玨等太久，冉蓁又道，“先進來坐，記得把門帶上。”

“好。”

她主動提了，江玨這才第一次踏入她的家里。

江玨沒有過多打量，也沒有詢問她是不是需要幫忙，畢竟箱子里都是私人物品，他正準備坐下等她，視線忽然看到了廚房的一角。

江玨說他的家里沒什么東西值得偷的，對比之下冉蓁覺得她家里才是真的沒什么值得偷的。

話雖如此，但要真被偷了，她還是會肉疼然后迅速報警。

讓江玨進來是因為已經積攢了一定的熟悉度，算不上陌生人，讓他把門關上，是怕進來小飛蟲，冉蓁這輩子都做不到把家門開著不管。

除了箱子里的東西，她還把枕頭給帶了回來，怕江玨等太久，冉蓁沒有立刻收拾整理，她把東西大致放了一下，就準備去找江玨一起買早飯。

從臥室走到門口，就見江玨透過半開放式的廚房，似乎在看什么。

冉蓁疑惑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被擺放在料理臺上的那幅海景畫。

“我朋友說放在那里可以給廚房增色，”以為江玨是擔心自己的畫會受損，冉蓁說，“我不怎么用廚房的，所以不用擔心沾上油煙味。”

“作品最完美的時期不會是它剛被創造出來的時候，”江玨見她認真解釋的模樣，不禁彎起唇角，慢條斯理地道，“經歷過的人，經歷過的事，人為的損壞或是時間的磨損，都是組成它價值的一部分。”

“你讓它沾上了屬于你的煙火氣，這是它屬于你的證明。”

江玨溫潤的嗓音說著話時悠揚動人，淺色的眸子含著笑意看著她時，更是柔和了清晨的寒意。

這人長得是真好看。

說的話冉蓁聽完更是不明覺厲。

“假如它不能給你帶來價值，還需要你費心的照顧，對我而言就本末倒置了，”江玨說著目光又落回了那幅畫上，“話雖如此，放在那里你不常看見的話，它就連裝飾的價值也沒有了。”

“也是哦……”

雖然廚房有點單調，但她又不怎么進廚房，放在那里確實不怎么能見到。

冉蓁說：“我本來是放在窗邊的，但是這些畫好像不太能照太陽，就換了位置。”

“放在餐桌旁怎么樣？”江玨提議。

冉蓁的餐桌是原木風的方形桌，靠著墻，她依照江玨的建議把畫板靠著墻放在桌上，頓時普普通通的餐廳一角，變得格外文藝，再放幾本書都可以拍個照假裝在書咖打卡了。

見江玨在思索著改進的空間，冉蓁表示：“等以后換房子就找個合適的地方掛上，現在就先讓它在這陪我吃吃飯吧。”

其實不光是吃飯，冉蓁辦公也經常會在這塊位置，估計以后從電腦前一抬頭就會看到。

送給她的就是她的了，她覺得合適最重要，江玨自然聽主人的意見，他笑著頷首：“好。”

和江玨下樓去買早飯的感覺很奇妙。

這就像是某天秦鈞找她去打麻將，陳馳宇問她要不要去泡腳，司淮之大清早公園打太極一樣，是某種感覺和他這個人畫風格格不入的行為。

保安大爺站早晨的第一班崗，他見到冉蓁先是熱情地打了個招呼，接著看到了她身邊的江玨，語氣也是同樣的親切：“小江啊，今天這么早。”

在外時江玨的笑容要更加得體，讓人看著如沐春風：“嗯，和朋友一起去吃個早飯。”

這樣一個容貌精致優越的人語氣溫和地對著你笑，大部分人都不會在意這笑容是否真切，更何況是年紀大的，保安大爺只覺得這娃又乖又好看。

“原來你倆認識，那敢情好，”大清早的大爺就很有精神，他囑咐冉蓁，“冉丫頭啊，沒事多帶小江出來曬曬太陽，看人都白成什么樣了，平時肯定不怎么出門，年紀輕輕的這怎么行！”

聞言冉蓁看向江玨，卻發現他也在看她。

江玨的膚色確實是頂級冷白皮，之前他經常給她發一些生活照，那些時不時在照片里露出來的肌膚也是同樣。

畢竟江玨還是混血，冉蓁覺得這不光是他長期處在室內需要進行創作的關系。

不過要是她在這里跟大爺解釋這些，那么話題很快就會從太陽曬少了，跳轉到混血混的哪一國，從小在哪個國家長大，中文說得真好，意大利現在經濟怎么樣，好不好找工作……

這個話頭絕對不能起，平時聊聊也就算了，一會兒吃完早飯她還得上班呢。

冉蓁很有經驗地直接一口應下：“沒問題，那我們先去買早飯了。”

“好好好，多吃點啊。”保安大爺又對江玨道，“冉丫頭對這周圍熟，小江你跟著她吃準不出錯！”

江玨似乎從不反駁別人，他溫和地接受建議：“我會跟好蓁蓁的。”

“哎喲，叫得真親！”保安大爺像是嗅到了什么，忽然笑得很八卦。

小區里的大爺大媽有一個算一個，都有一顆八卦之魂，他們未必真的這么覺得，但不知怎么就愛調侃小輩。

冉蓁眼疾手快地拉著江玨就溜。

江玨本就對和其他人接觸沒有興趣，她一拉，他就自然而然地跟著她走了。

這會兒天正在逐漸亮起來，路上陸陸續續出現了早晨通勤的行人，許多商鋪都還大門緊鎖，唯有早飯攤敞開著門，門前熱熱鬧鬧，不斷有滾燙的蒸汽從店里冒出。

早晨的街景是冷色調的，但忙忙碌碌的人們又為這清晨帶來了一絲鮮活。

江玨的手始終被冉蓁牽在手里。

她沒有松手，江玨當然沒有主動提的必要。

只是牽著的時間久了，心底的好奇還是抑制不住，催促著他非要問出個究竟，好像只有聽到她親口說出他心底想要的那個答案，才能善罷甘休。

江玨緩緩問道：“怎么一直牽著我？”

冉蓁有點微妙的選擇困難癥，這種選擇困難，在身邊有另一個人跟著她一起吃的時候會達到巔峰。

她正準備問問江玨有什么想吃的，就聽到了他的明知故問。

“你搬過來沒多久，我以為你會想看看周邊的樣子，”冉蓁有點奇怪，“我搞錯了嗎？”

她當江玨的色彩矯正器，協助他去認識世界的另一面，江玨為她提供進度，讓她成為高精力人群，這是冉蓁對他們相處方式的理解。

她以為沒有多問一嘴的必要，但好像不是這樣。

或許江玨只對特定的場景感興趣？

冉蓁這么想著，準備說一聲“報一絲”把手撒開，結果手才剛松開一點，就被牽得更緊了。

江玨修長勻稱的手指穿過她的指縫，彎曲指節，學著過去她做過那樣十指相扣。

日出的陽光落在江玨身上，像是化開了他那完美卻過分標準的笑容，他的聲音溫和又悅耳：“沒有搞錯。”

他看著她，那雙淺眸中盛著無盡的柔和，像是得到了心滿意足的禮物。

“像這樣一直牽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