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外
只見一小廝氣喘吁吁地跑進(jìn)來,連禮數(shù)都顧不上,急聲道:
"老爺,不好了!忠順親王突然駕臨西府,正在大廳審問寶二爺呢!"
賈敬聞言與賈赦對視一眼,兩人眼中俱是驚疑之色。
"你說清楚!"賈赦一把抓住小廝的衣領(lǐng),"忠順親王為何突然來拿寶玉?"
小廝本就氣喘,被賈赦這么一抓。頓時嚇得結(jié)結(jié)巴巴:"回、回老爺?shù)脑挘f是......說是寶二爺私藏了忠順王府的小戲子蔣玉菡......"
"蔣玉菡?"賈敬眉頭一皺,手指不自覺地捻著胡須,"就是個唱小旦的?"
"正是!"小廝連連點(diǎn)頭,"王爺帶人來,說是有什么依據(jù),證實(shí)了為寶二爺所為,此刻正在前廳大發(fā)雷霆呢!政老爺急得不行,老太太讓小的趕緊來請二位老爺過去解圍......"
賈赦松開小廝,轉(zhuǎn)頭看向賈敬,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大哥,這事...蹊蹺啊。"
“噼里啪啦...”
賈敬猛地站起身,那道精美的茶盞被衣袖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望著滿地瓷片,忽然露出釋然的笑容:"赦弟,咱們這些'殘黨',也該為小輩們最后盡一份力了。"
道袍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恍惚間竟像是當(dāng)年那身朝服。
賈赦怔了怔,突然明白兄長話中深意——他們欠太子的,早已用半生隱忍償還;如今該護(hù)著的,是賈家的未來。
......
榮國府前廳內(nèi),忠順親王端坐主位,手指輕叩茶幾,目光如刀般審視著跪在地上的賈寶玉。賈政站在一旁,額上冷汗涔涔。
"王爺..."賈政剛要開口,忽聽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忠順王爺駕到,老道有失遠(yuǎn)迎。"賈敬身著道袍,手持拂塵緩步而入,身后跟著神色凝重的賈赦。
忠順親王抬眼望去,原本冷峻的面容突然一滯。他緩緩起身,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賈...大人?"
賈敬深深一揖:"多年不見,王爺風(fēng)采更勝往昔。"
他直起身時,目光在忠順親王腰間玉佩上停留片刻——那正是當(dāng)年太子所賜之物。
賈赦上前行禮:"王爺別來無恙。記得上次見面,還是在..."說著,賈赦故意頓了頓,"在太子府的賞菊宴上!"
二人一來之后,大廳內(nèi)氣氛驟然微妙起來。
忠順親王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望著賈敬與賈赦二人那蒼老的面容,神色變幻不定。
"王爺今日前來..."賈敬適時轉(zhuǎn)移話題,目光落在寶玉身上,"可是為這孩兒的事?"
忠順親王收斂心神,微微瞇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賈敬和賈赦,緩緩說道:
“不錯,本王此次前來,正是為了這蔣玉菡之事。
這賈寶玉與他往來密切,還私自將其藏匿,賈公二位,此事該作何解釋?”
賈敬微微一笑,神色從容,不慌不忙:
“王爺,小兒寶玉生性貪玩,喜好結(jié)交些江湖朋友,或許與這蔣玉菡有過幾面之緣,但要說私藏,老道實(shí)在難以相信。
想必其中有什么誤會,還望王爺明察。”
賈赦也連忙附:“王爺,寶玉這孩子一向膽小怕事,斷不敢做出這等大膽妄為之事。還請王爺看在賈家世代忠良的份上,高抬貴手,徹查此事,莫要冤枉了孩子。”
忠順親王冷笑一聲:“哼,賈公二位倒是會袒護(hù)自家子弟。本王的人可是查到了不少證據(jù),證明他們之間關(guān)系匪淺。這蔣玉菡無故失蹤,不是被寶玉藏起來了,還能有什么原因?”
忠順親王身旁一直未開口的長史見賈府的兩位老爺如此強(qiáng)勢,突然上前一步,拱手道:
"諸位老爺容稟。我們王爺派人訪查多日,滿城十亭人倒有八亭人說,這些時日蔣玉菡一直與貴府銜玉的公子在一處。"
他目光轉(zhuǎn)向?qū)氂瘢Z氣突然緩和:
"寶二爺,您若是知道些什么,不妨直說。只要把人交出來,無論此人是藏在府里,亦或是在別處均可,我們王爺念在往日情分上,必不會為難于您。"
廳內(nèi)眾人目光齊刷刷落在寶玉身上。
賈政急得直跺腳:"孽障!還不快說!"
賈赦和賈敬聽到長史這番話后,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長史此言一出,若是賈寶玉說出蔣玉菡具體所在位置,無疑等于坐實(shí)了他私藏蔣玉菡一事,并且還會背上對王爺欺瞞的罪名。
這是要撕破臉皮的啊!
寶玉此刻卻出奇地鎮(zhèn)定。
他抬眼環(huán)視一周,見賈敬、賈赦兩位長輩都在場,腰桿竟不自覺地挺直了幾分,抿了抿嘴唇,依舊沉默不語。
長史見狀,眼中閃過一絲得逞之意。
在賈敬三人開口前,他忽然提高聲音,搶先道:
"寶二爺既然不肯說,那就別怪下官直言了。"
他猛地指向?qū)氂裱g,"諸位請看,寶二爺腰上纏著的,正是蔣玉菡的貼身汗巾!這可是他們私相授受的鐵證!"
眾人聞言大驚。
賈政一把扯開寶玉外袍,果然露出一條猩紅色的汗巾,上面繡著精致的并蒂蓮紋樣。
"這...這..."賈政氣得渾身發(fā)抖,"你這孽障!"
忠順親王冷笑連連,望向賈敬:"賈道長,現(xiàn)在還有何話說?"
賈敬皺著眉頭,盯著長史,目光中帶著質(zhì)問:
“長史大人,僅憑一條汗巾,怎能就斷定寶玉私藏蔣玉菡?這其中或許另有隱情。難道就容不得我賈家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賈赦也怒目而視,大聲道:
“長史如此急于定罪,莫不是另有企圖?我賈家向來行事端正,寶玉縱有交友不慎之過,也斷不會做出這等欺瞞王爺之事。”
長史卻絲毫不懼,冷笑道:“二位老爺不必強(qiáng)詞奪理。如今證據(jù)確鑿,這汗巾便是最好的證明。寶二爺若再不交出蔣玉菡,王爺盛怒之下,恐非賈家所能承受。”
寶玉此刻見事情鬧得如此之大,并且自己與蔣玉菡互換汗巾之事被捅破,臉色瞬間煞白,先前的鎮(zhèn)定如薄冰般被輕易擊碎。
他雙手不自覺地攥緊衣角,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場面僵持片刻,寶玉緩緩抬起頭,眼中滿是決然與悲戚竟在賈政與賈赦尚未反應(yīng)過來時脫口而出:
"你們既然知道他的底細(xì),怎么會不知道他在紫檀堡購置房屋的事?難道連這個也查不出來嗎?"
此言一出,廳內(nèi)霎時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