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去了多久。
吳銘的意識漸漸復蘇,他所能體會到的第一個直觀感覺,就是虛弱,全身無比的乏力,一直以來辛苦積攢的氣血仿佛消耗一空,以至于連抬動眼皮都十分艱難。
“身體好虛弱?!?/p>
“一絲一毫的氣血都無法調動,周身每一滴血液好像都萎靡不振。”
吳銘感受著自己的身體狀態,心中先是為之一沉,因為他能感知到他的身軀此時難以言說的虛弱,艱苦一年半所修行出來的氣血,盡皆消耗一空,損失殆盡。
他知道那之前侵襲他意識的黑氣邪祟,必然已被他腦海中的黑帝伏魔圖鎮殺,只不過他付出的代價似乎也有些太大了,日夜苦修的氣血毀于一旦。
吳銘一顆心正漸漸下沉時,忽然他卻發現了奇異之處。
等等。
這是怎么回事?
此刻的吳銘,無比的虛弱,是躺在床上的,也根本沒有擺出純陽引血樁的姿勢,但不知為什么,對于體內血氣卻感知的無比清晰,察覺這一點后,他終于有了一絲驚詫。
而當吳銘意念集中之時,他赫然發現,自己甚至都能‘看’到身體的各個部分,能清晰的望見一處處血管,一處處經絡,乃至一處處臟腑的蠕動!
“內視?”
吳銘心中驚異。
純陽武道的修行之路,便是磨礪血氣的過程,而這個過程中,最重要的就是引導乃至調動、運轉自身氣血,調理周身。
但哪怕是如族長吳曲這樣的正統武夫,也做不到內視,最多只是對身體內部的感知清晰,能如臂指使而已,不可能像他這樣,意念集中便能直接洞悉體內各處。
此刻,
吳銘能感受到的是,他的身軀雖無比的虛弱,但他的精神卻前所未有的清明,以往需要依靠長久站樁才能逐漸鎮壓雜念,現在整個意念卻都流轉清澈,宛如清凈的湖水。
吳銘忽的有所醒悟。
那邪祟黑氣入體,雖然對他的身軀造成了很大破壞,抽取了他體內大量的血氣,但由于那邪祟最終被鎮殺,故而導致這股被抽取的血氣并未損失,而是滋養了他的神魂!
“這才是黑帝伏魔圖的真正用途?”
雖說氣血虧空,一年半的積累損耗殆盡,但神魂的壯大卻是實實在在的收獲,且不說他從未聽過武道修行能將血氣轉化為神魂之力,單單說神魂壯大之后,他對于身軀的感知和掌控力,都是巨大的提升。
倘若現在回到之前,以他如今的能力,要凝練血氣,可謂易如反掌!
“太虛弱了,眼皮都有些睜不開,不過……”
吳銘心中喃喃低語一聲后,將意念集中,不再窺探體內,而是試探性的觀向外界,明明沒有睜開眼睛,但一瞬間,外界的許多畫面卻都映入了他的感知之中。
顯然神魂的壯大,使得他不僅能做到內視,更能直接感知到外界的狀況!
雖未曾睜眼,但他卻‘看’到了,此刻的他正躺在家里的屋房之中,而床榻旁邊,則有許多人或坐或站,其中有坐立不安的母親劉氏、姐姐吳鈺,也有正坐在他床邊,給他號脈的族長吳曲,此外還有之前久久未曾回返的父親吳起,也是滿面愁容的站在后方。
……
屋內。
吳曲將號脈的手放了下來。
“族長,怎么樣了?!?/p>
一旁坐立不安的劉氏見狀,立刻顫顫巍巍的問道。
吳曲搖了搖頭,道:“我來得及時,邪祟雖已入體,但被我以純陽血氣破除,性命應當是保住了,只是……”
“只是什么?”
吳鈺神色有些緊張。
吳曲嘆了口氣,道:“只是他這一年半的修行,積累的血氣全部付諸東流,且經此一遭,或恐神魂亦有損傷,少說也需休養數月才能緩過來,想成為武夫卻是再無機會了?!?/p>
一聽這話,
站在后方的吳起,目光頓時黯淡了一些,嘆了口氣。
不過靠近床邊的劉氏,卻反而是松了口氣一般,眼含淚花的看著床榻上的吳銘,道:“活下來就好,活下來就好啊……練不練的成,倒也無甚要緊……”
吳鈺抿了抿嘴唇,眼眸中露出不忍和悲傷,她是知道吳銘對成為武夫何等向往,平日里習武修行,恐怕比村里任何一家的年輕人都要刻苦,如今一年多的努力,一朝付諸東流,等吳銘醒過來,怕是比死了還要難受。
這時。
吳起走近過來,先看了看床上面色蒼白,不省人事的吳銘,接著又看向吳曲,低聲問道:“族長,若是能給這孩子一些肉食,補充血氣,讓他盡早恢復,還能否有機會……”
“難?!?/p>
吳曲站起身來,搖了搖頭,道:“銘兒的資質,不好不壞,若是無此意外變故,當有少許機會能夠練成,但經此一遭,氣血損耗殆盡,再想從頭養起,何其艱難。”
“便是頓頓以肉食補充氣血,怕也要月余才能恢復身體,而想要補回溫養血氣的進度,怕又是要數月之功,以你家的境況,恐怕難以供應的了,且真能供應,也不好說,畢竟邪祟入體有可能傷及神魂,雜念紛呈無法集中意志,引導氣血也就無從談起。”
吳曲沒有將話說死,但在吳起等人聽來,都傳達了一個意思,就是吳銘想要成為武者已經是希望渺茫了,最好不要再白費力氣去折騰,畢竟吳銘一家也并不寬裕。
吳起聞言,
短暫沉默之后,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嘆息,道:“此番還要多謝族長出手相救,若無族長,恐怕我一家人都要喪命于邪祟之手?!?/p>
“哪里的話,你我皆為遠親近鄰,我為族長,自當庇護整個吳村,只是我發現的還是遲了一些,銘兒雖是活下來了,可惜了忠兒那孩子……”
吳曲站起身來,嘆了口氣說道。
吳忠死了。
對于吳曲而言,內心十分傷痛,傷痛之大更甚于吳銘這邊。
一方面吳銘畢竟還活著,另一方面,吳忠乃是他親侄,且天賦資質是吳村這一代年輕人里幾乎最好的一個,遠比吳銘要強,更有極大的可能凝練血氣,成為武夫。
他幾個兒子資質都很一般,想強行培養成武夫需要耗費重金,且也很難更進一步,因而他想將吳忠培養起來,作為自己的左膀右臂,日后也和他幾個兒子互相照應,結果經此一遭,人卻是徹底沒了。
“忠兒近日沒出過村子,村子里不可能平白冒出邪祟,此事必有緣由。”
吳曲眼眸中閃過一絲冷冽。
他現在懷疑,是不是他一時不慎,著了別人的道,畢竟吳村和附近幾個村子的關系并不太好,也曾發生過幾次沖突,而他也同樣有一些過去的仇敵。
不過這些話吳曲并未說出來,畢竟若真是沖著他去的,吳忠和吳銘就是糟了無妄之災,他救了吳銘這份恩情,也就不算什么恩情了。
雖說這份恩情多半也沒什么用,但也的確沒必要多說。
吳曲同吳銘一家告辭,吳起將吳曲送到了屋外,站在門口望著吳曲一路遠去。
“可惜。”
吳曲一邊遠去,心中又不由得暗嘆。
其實吳銘比起吳忠,資質雖較為一般,但心性卻是不錯,人也更聰慧一些,若真能成為武夫,或許也能有一番作為,畢竟這方世道,實力雖是第一位,但頭腦也不可缺少。
若他當初‘資助’一番,說不定吳銘現在已凝練血氣,成為武者了,這一次也就不至于辛苦修行,一朝盡毀。
只不過他家里那幾個兒子,資質更為一般,想要成為武夫,需要耗費的資源不在少數,他也的確舍不得資助其他人家,何況資助了吳銘,其他的遠親近鄰又要如何對待。
總歸是各有各的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