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第一監(jiān)獄。

厚重的鋼鐵大門早已扭曲變形，燒融的金屬與凝固的血肉糊在一起，形成可怖的屏障。

【槍聲】、【爆炸聲】、【嘶吼聲】交織，震得空氣嗡嗡作響。

臨時搭建的哨塔上，機(jī)槍噴吐著火舌，將試圖越過障礙的喪尸撕成碎片。

監(jiān)獄內(nèi)部，一座相對完好的辦公樓被改造成了臨時指揮所。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血腥與汗液混合的刺鼻氣味。

孟剛，杭城守備一旅旅長，肩章上的軍銜沾染了暗沉的血污。

他坐在簡陋的行軍桌后，臉頰瘦削，眼窩深陷，唯獨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如鷹。

桌面上攤開一張杭城地圖，上面用紅藍(lán)鉛筆標(biāo)注著密密麻麻的符號。

他的副官，趙啟明，正低聲匯報。

“旅長，東側(cè)防線的彈藥消耗已經(jīng)超過警戒線。”

“重機(jī)槍的槍管更換頻率太高，備用的快不夠了。”

指揮所內(nèi)，除了幾名神色疲憊的軍官，還有三名穿著西裝，卻早已不見了往日體面的人物。

杭城市長秦文博，五十出頭，頭發(fā)花白，襯衫的領(lǐng)口敞開著，沾著些許灰塵。

他眉頭緊鎖，看著孟剛。

“孟旅長，食物還能支撐多久？”

孟剛沒有立刻回答，手指在地圖上一個點位敲了敲。

“監(jiān)獄食堂的庫存，加上我們搜集到的，省著吃，最多三天。”

“這還是優(yōu)先保障戰(zhàn)斗人員和老弱婦孺的前提下。”

秦文博身旁的劉副市長臉色發(fā)白。

“三天？那藥品呢？特別是抗生素和止血帶。”

趙啟明接話，聲音艱澀。

“早就用完了。現(xiàn)在受傷的弟兄，只能靠意志力硬抗。”

指揮所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墻上掛鐘秒針【咔噠】、【咔噠】的走動聲，格外清晰。

另一位王秘書長，此刻正坐立不安，額頭上滲著細(xì)密的汗珠。

“孟旅長，我們……我們的人手還剩多少？”

孟剛的視線從地圖上抬起，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能拿起槍的，不到兩千。”

“監(jiān)獄內(nèi)，還有五千三百一十二名幸存者。”

每一個數(shù)字，都像一塊巨石，壓在眾人心頭。

秦文博嘴唇動了動，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孟旅長，我們……真的沒有突圍的可能了嗎？”

孟剛看向他，眼神平靜得可怕。

“市長，您看這地圖。”

他指著杭城周邊。

“喪尸潮爆發(fā)時，周邊的兄弟部隊要么被打散，要么被殲滅。”

“我們是唯一一支還能成建制抵抗的力量，但也被困死在了這里。”

“突圍？往哪里突？外面是百萬，甚至千萬級別的尸潮。”

“我們這兩千人，連帶著五千多平民，沖出去能跑多遠(yuǎn)？”

他的話語不帶任何感情，卻比最鋒利的刀子更能刺痛人心。

劉副市長猛地站起身。

“那……那救援呢？司令部難道放棄我們了？”

“杭城這么重要的城市，不可能沒有救援的！”

他的聲音有些歇斯底里。

孟剛看著他，眼神中沒有任何波瀾。

“劉副市長，現(xiàn)實一些。”

“最近的江城，自身都難保，他們拿什么來救我們？”

“其他方向，更不可能有成建制的部隊能突破尸潮，抵達(dá)杭城。”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們，已經(jīng)被放棄了。”

“或者說，在更大的戰(zhàn)略層面，我們這里，暫時沒有被救援的價值。”

“沒有救援了。”

這四個字，如同喪鐘，在每個人耳邊敲響。

王秘書長雙腿一軟，跌坐回椅子上，面如死灰。

秦文博的身體晃了晃，但他強撐著沒有倒下。

他看著孟剛，眼中充滿了血絲。

“孟旅長，我秦文博代表杭城所有幸存的市民，感謝你和你的部隊。”

“沒有你們，我們一天都撐不下去。”

孟剛微微搖頭。

“職責(zé)所在。”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地圖，聲音低沉卻堅定。

“只要我孟剛還有一口氣，只要守備一旅還有一個兵，這道門，就不會讓喪尸踏進(jìn)來。”

這既是承諾，也是遺言。

劉副市長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孟旅長，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啊！”

“總得想點辦法！我們可以派小股部隊，從下水道突圍，去求援！”

孟剛冷笑一聲。

“下水道？你以為喪尸不會鉆洞嗎？”

“派人求援？派誰去？誰能活著走出杭城？”

“就算有人僥幸出去了，又能向誰求援？”

一連串的反問，讓劉副市長啞口無言。

秦文博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

“孟旅長，現(xiàn)在不是追究責(zé)任的時候，也不是互相指責(zé)的時候。”

“我們必須團(tuán)結(jié)一致。”

“彈藥和食物的問題，必須盡快想辦法。”

孟剛說。

“彈藥，除了省著用，沒有別的辦法。”

“食物，我已經(jīng)命令搜索隊，在監(jiān)獄內(nèi)部，特別是以前的囚犯工場，再次進(jìn)行細(xì)致搜查。”

“看看有沒有遺漏的罐頭或者其他可以食用的東西。”

趙啟明補充道。

“監(jiān)獄的醫(yī)務(wù)室已經(jīng)被徹底搬空了。”

“藥品方面，是真的沒有指望了。”

絕望，如同潮水般，一點點淹沒指揮所內(nèi)的眾人。

秦文博的目光掃過孟剛堅毅的側(cè)臉，又看了看其他幾位面色慘淡的官員。

他知道，此刻，任何空洞的鼓舞都是蒼白的。

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

“孟旅長，如果……我是說如果，到了最壞的那一步……”

孟剛打斷了他。

“沒有如果。”

“守備一旅，沒有投降的軍人，只有戰(zhàn)死的英魂。”

他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決絕。

秦文博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神中多了一絲釋然，也多了一絲悲壯。

“好。”

“我秦文博，與杭城共存亡。”

劉副市長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頹然地低下了頭。

王秘書長則渾身顫抖，不敢直視孟剛。

【轟——】

一聲巨響從監(jiān)獄大門方向傳來，整個指揮所都為之震動。

趙啟明臉色一變。

“旅長，是大門口！”

“尸群又開始沖擊了！”

孟剛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軍帽戴在頭上。

“我去看看。”

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挺拔。

秦文博也站了起來。

“我和你一起去。”

孟剛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

“跟緊我。”

兩人一前一后，快步走出了指揮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