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關的天空，被染成了鉛灰色。

那是無數炮彈爆炸后，經久不散的硝煙，混合著燃燒的建筑揚起的塵埃。

【嗵——嗵——嗵——】

PLZ-05自行火炮的怒吼，從遠方的陣地傳來，沉悶而富有壓迫感，像是一頭遠古巨獸在敲打著大地的心臟。

每一聲巨響，都意味著一棟被變異體占據的建筑，在密集的火雨中被夷為平地。

街道上，曾經讓24師寸步難行的尸潮，此刻變成了鋼鐵洪流碾壓下的爛泥。

“獵鷹二號，坐標D7區鐘樓頂部，‘酸液噴射者’兩頭，請求清除。”

一名空降一旅的觀察手，趴在一棟殘破大樓的樓頂，聲音通過戰術通訊器，冷靜地傳出。

“收到。”

一個更加冰冷的聲音回應。

千米之外，另一棟建筑的陰影中，一名穿著外骨骼的狙擊手，穩穩地移動著手中那桿猙獰的12.7毫米反器材狙擊槍的槍口。

瞄準鏡的十字線，套住了一頭正在向下方街道噴吐腐蝕性液體的變異體。

【砰！】

沉重的槍聲，被淹沒在戰場的轟鳴中。

那頭“酸液噴射者”的頭顱，像是被無形重錘砸中的西瓜，瞬間炸成一團綠色的漿液，龐大的身軀無力地從鐘樓上墜落。

狙擊手沒有絲毫停頓，槍口平移，再次鎖定。

【砰！】

第二頭變異體，應聲而倒。

“目標清除?！?/p>

狙擊手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干得漂亮。下一個，E4區，那幾個正在砸坦克的‘巨錘’，給它們點名。”

“明白。”

在他們下方，第六裝甲師的鋼鐵洪流，正以一種不講道理的姿態，撕裂著城市的防御。

“一連，正面維持壓制！把那群‘利爪’給我釘死在廢墟里！”

一輛99A改坦克的車長，在通訊頻道里咆哮。

“二連，從左翼迂回！看到那棟銀行大樓沒有？給我把它撞塌！我不管里面藏了多少雜碎！”

【轟隆！】

他話音未落，身下的坦克主炮便再次發出咆哮，一枚高爆彈直接將前方一個試圖沖鋒的尸群，連同它們腳下的地面一起掀飛。

“媽的！痛快！”

炮手興奮地大喊。

“這些雜碎，該讓它們知道什么他媽的叫火力覆蓋了！”

他們打的不是仗。

他們是在發泄。

是在為那些被這些怪物啃食的同胞，為那些在廢墟里苦苦支撐的24師兄弟，進行一場最酣暢淋漓的復仇。

集團軍指揮頻道內，聶云的聲音，冷酷而清晰，傳達到每一個作戰單位。

“各單位注意?！?/p>

“總司令有令，哨關之戰，不僅是收復失地，更是為24師的犧牲與堅守，獻上的祭奠。”

“我不要傷亡報告，我只要戰果。”

“用你們的炮火告訴這些怪物，它們占據人類城市的時間，到此為止了。”

林震天的聲音緊隨其后，帶著一股鐵血的煞氣。

“第六師所屬，聽我命令！”

“裝甲集群，給我把速度提起來！碾過去！把所有擋路的東西，全部變成履帶下面的一灘爛泥！”

“為了24師的兄弟們！”

李俊那穩重的聲音，也帶著一絲鋒芒。

“第三師，兩翼展開，建立封鎖線，不允許任何一頭變異體，從我們的防區里溜出去?！?/p>

“今天，哨關就是一座鋼鐵的絞肉機！”

……

避難所內，臨時搭建起來的，卻又遠比之前先進百倍的野戰指揮中心里。

魏國鋒站在巨大的全息沙盤前，看著上面代表著友軍的藍色箭頭，如同三把燒紅的利刃，輕易地切開了代表著尸潮的紅色區域。

他身上，已經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肩扛少將軍銜的破曉集團軍制式軍服。

筆挺的軍裝，讓他那被歲月與苦難壓彎的脊梁，重新挺直。

但他握緊的拳頭，依舊在微微顫抖。

那不是恐懼，是激動。

是看到昔日讓他們傷亡慘重的敵人，被如此輕易地屠戮時，那種難以言喻的震撼與快意。

“報告！”

一名情報參謀快步走來，敬禮。

“根據無人機高空偵察與城市數據庫比對分析，初步估算，整個哨關市區及周邊區域，變異體總數，約在兩百萬左右?！?/p>

這個數字，讓指揮中心里所有原24師的軍官，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兩百萬。

他們一直以為，自己面對的是幾十萬的尸潮。

沒想到，真實數字，竟然恐怖到了這個地步。

他們三千殘兵，究竟是在怎樣一個地獄里，苦守了半年。

聶云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只是看著沙盤，冷靜地問。

“徹底肅清，需要多久？”

參謀迅速調出另一組數據。

“報告司令?！?/p>

“以我們目前的推進速度，肅清地表可見之敵，預計需要七十二小時?！?/p>

“但要對整座城市進行網格化清理，包括所有高層建筑內部，地下管網系統，以及可能存在的隱秘巢穴，以杜絕任何后患……”

參謀頓了頓，給出了一個時間。

“至少需要半個月?！?/p>

半個月。

在場的24師軍官們，再次被這個時間單位所沖擊。

在他們看來，要清理兩百萬頭變異體，哪怕擁有如此強大的火力，也該是一場持續數月甚至一年的戰爭。

可是在破曉集團軍的作戰計劃里，這僅僅是一個半個月就能完成的“清理”任務。

“太慢了。”

聶云卻皺起了眉頭。

他的手指，在全息沙盤上輕輕一點。

“命令縱深打擊團，對坐標A1，C3，F9區域的高密度建筑群，進行戰術導彈覆蓋。”

“我需要把時間，壓縮在十天以內?！?/p>

“是！”

參謀領命而去，沒有絲毫猶豫。

魏國鋒看著聶云，這個比自己兒子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在下達這種堪稱毀天滅地的命令時，眼神里只有絕對的理智與冷靜。

他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有些干澀。

“聶……聶司令。”

“我們……我們有必要這么急嗎？”

在他看來，穩扎穩打，用半個月的時間，以最小的代價拿下哨關，已經是神跡了。

聶云轉過頭，看著魏國鋒。

他的眼神，不再是面對敵人時的冰冷，而是多了一絲屬于同袍的溫和。

“魏師長?！?/p>

他沒有解釋復雜的戰略意圖，只是反問了一句。

“你覺得，我們拿下哨關，是為了什么？”

魏國鋒愣住了。

為了什么？

為了解救他們這些幸存者？

為了收復一座廢棄的城市？

林震天走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

“老魏，總司令的目光，從來不只是一城一地的得失。”

“哨關，很重要。”

“但它不是終點?！?/p>

李俊也走了過來，他指著全息沙盤上，哨關以北，那片更加廣闊，標記著更多紅色危險區域的地圖。

“哨關是華南通往華中的門戶?！?/p>

“它是一把鎖，鎖住了我們北上的道路。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把這把鎖砸開。”

魏國鋒的呼吸，猛地一滯。

他順著李俊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片地圖的中心，一個無比醒目的城市名稱，刺入了他的眼簾。

那是整個華南大區的中心。

是曾經擁有超過千萬人口的超級都市。

也是如今，盤踞著難以想象數量的變異體的，一座真正的死亡之城。

魏國鋒看著那個名字，嘴唇開始不受控制地哆嗦。

他明白了。

他終于明白了肖銳那句“這只是開始”的真正含義。

他也明白了，為什么破曉集團軍要以如此雷霆萬鈞之勢，不計彈藥消耗，也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下哨關。

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一場救援。

這是一場，規模宏大到超乎他想象的，滅國級戰爭的……前哨戰！

他們的目標，從來不是這座小小的哨關。

魏國鋒抬起手，那只戴著嶄新手套，卻依舊能感受到皮膚下傷痕的手，顫抖著，指向了全息地圖上那個光點。

他仿佛已經能看到，那支無敵的鋼鐵軍團，以哨關為跳板，兵鋒直指北方的場景。

“我們的下一個目標……”

他的聲音，嘶啞，卻又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名為希望的火焰。

“是常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