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炮火聲,終于停歇。
戰場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壓力,隨著最后一輪火箭彈的呼嘯遠去,驟然消散。
通訊器里,滋滋的電流聲后,響起一個沉穩,平靜,卻仿佛帶著鋼鐵般重量的聲音。
“鐵砧,我是鐵錘。”
“你們的坐標已經確認。”
“主力突擊集群,已抵達戰場。”
是聶云。
彥勝軍站在一輛戰車的殘骸上,任由腥臭的黏液順著作戰服滴落。
他胸膛劇烈地起伏,大口喘息著,卻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混雜著痛苦與狂喜的笑。
“鐵錘,這里是鐵砧。”
“聶司令,你們再晚來五分鐘,就只能給我們收尸了。”
他的聲音沙啞,粗礪,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
張震冷靜的聲音,緊接著在公共頻道響起。
“報告司令,空降二旅陣地尚在,隨時可以投入下一步作戰。”
沒有人歡呼。
沒有時間歡呼。
幸存的空降兵們,只是默默地從地上爬起,靠著搖搖欲墜的工事,更換彈匣,給滾燙的槍管降溫,將犧牲戰友的遺體拖到相對安全的地方。
地平線上,那片由無數面戰旗組成的鋼鐵森林,正在向他們壓來。
最前方,是林震天第六師的裝甲部隊,他們將那些被炮火轟擊得七零八落的尸群殘部,輕松撕碎。
99A改主戰坦克的125毫米滑膛炮,并未開火。
并聯機槍與車載重機槍噴吐出的火鏈,就已經構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死亡之網。
“我們的任務,就是把這數十萬頭雜碎,全都從老鼠洞里勾引出來,摁在這塊鐵砧上,便于主力的炮火砸下。”
彥勝軍看著那片鋼鐵洪流,對著身邊的張震說道。
“值得。”
張震點了點頭,他擦拭著臉上的一道血痕。
“嗚——”
第六師的坦克集群,并沒有直接沖向職業技術學院的陣地,而是在距離陣地一公里的地方,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向著城市的側翼包抄而去。
緊隨其后的,是聶云的第一裝甲師。
履帶碾過焦土,發出令人牙酸的轟鳴。
04B步戰車兩側的艙門打開,一名名身穿裁決者外骨骼的士兵,從車上魚貫而出,他們沒有絲毫停頓,立刻以戰車為核心,組成了無數個移動的戰斗小組,開始對殘存的建筑群進行清剿。
火力,精準而高效。
他們的推進,不是狂飆突進,而是一種帶著工業美感的,冷酷的碾壓。
就像一臺巨大的,以鋼鐵與火焰為動力的絞肉機,正在將這片土地上所有骯臟的東西,徹底清除。
“報告司令,第六師已切入預定攻擊陣位,正在對城西殘余尸群進行分割包圍。”
林震天的聲音在指揮頻道響起,沉穩如山。
“收到。”
聶云的聲音從一輛0C4A型指揮車里傳來。
“李俊師長。”
“到。”
第三裝甲師師長李俊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嚴肅。
“你的部隊,負責清掃戰場,肅清所有殘存的地底威脅,同時建立外圍防線。”
“連平縣,必須在六個小時內,變成一座堅不可摧的前進基地。”
“是!”
李俊沒有任何異議。
穩扎穩打,不代表畏懼風險。
奇襲突進,更不代表孤軍冒進。
將兩者完美地結合,才是真正的用兵之道。
聶云的指揮車,緩緩停在了空降旅的陣地前。
車門打開,他走了下來。
一身嶄新的作戰服,纖塵不染,與這片血與火的戰場,格格不入。
彥勝軍大步走了過來,他身上的血腥味與硝煙味,幾乎能把人熏一個跟頭。
他看著聶云,想敬禮,抬起的手臂卻因為脫力而微微顫抖。
聶云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辛苦了。”
“應該的。”
彥勝軍咧開嘴,露出一個笑容。
“司令,剩下的,就看您的鐵錘了。”
聶云點了點頭,他越過彥勝軍,看向那些正在默默收斂戰友遺體的空降兵。
“命令后勤醫療部隊,以最快速度進場,救治所有傷員。”
“命令陣亡士兵統計處,核對每一個人的名字。”
“他們都是英雄。”
他轉過身,重新面向那座還在燃燒的縣城。
“命令。”
他的聲音,通過指揮車的大功率擴音器,傳遍了整個戰場。
“破曉集團軍,第一裝甲師,第三裝甲師,第六裝甲師,空降一旅,空降二旅。”
“目標,連平縣城區。”
“總攻開始!”
命令下達。
“轟——!”
一直保持靜默的主戰坦克集群,終于發出了第一聲怒吼。
脫殼穿甲彈,將一頭剛剛從廢墟里爬出來的巨型蠕蟲,從頭到尾,干凈利落地釘死在了地上。
戰斗,再次打響。
但這一次,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摧枯拉朽的勝利進軍。
空降兵們,與主力部隊的步兵們,匯合在一起。
他們依托著坦克的掩護,互相交替著,向城市深處推進。
地下室里,趙德柱和其他幸存者,已經完全看呆了。
窗外,那曾經讓他們絕望的怪物,此刻在那些鋼鐵巨獸與未來戰士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糊。
一名士兵,用肩扛式導彈,將一頭企圖偷襲坦克的潛行者,炸成了漫天血雨。
另一輛步戰車,用車頂的攻頂導彈,精準地摧毀了一棟高樓上正在噴吐酸液的遠程喪尸。
這就是……人類真正的力量嗎?
趙德柱的眼中,涌出了滾燙的淚水。
林嵐跟著父親林震天,站在一處制高點上,舉著望遠鏡,觀察著整個戰局。
“第一裝甲師和第三裝甲師的協同作戰能力,比我們師,只強不弱。”
林震天由衷地感嘆。
“聶司令和李俊師長,都是天生的指揮官。”
林嵐沒有說話,她的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聶云那輛醒目的指揮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