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景安緊挨著賀屹川坐下來。
“賀隊,您怎么突然這么問?”
賀屹川撿起一片飄落到身上的樹葉,狀似隨意道:“人的感情和樹的葉子不同,樹的葉子掉了,還會長出來,人的感情一旦弄丟了,就很難再找回來了。
景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比我晚半年進特戰大隊,是特招進來的。”
“是!我是在軍區的一次競技比賽中,被軍部的首長和鄭司令選中,特招進的特戰大隊。”
“嗯,這些年,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是我們特戰大隊精心培養的骨干,屢次立功,有能力有魄力,是棵好苗子。
但是,我今天不想給你談工作。”
鄧景安認真地看了賀屹川一眼,覺得他有些奇怪,聯想到徐敬堯和他的關系,又釋然地點頭。
“賀隊,您有什么話就直說吧。這些年,我跟著您學到了很多東西。
在我的心中,您除了是我的領導外,還是我的良師益友,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我都愿意與您分享。”
賀屹川也不繞彎子,直入正題。
“那我就直說了。
我覺得有些事情,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你應該學會放下,珍惜眼前人。
你看看我岳父,拋開他為了國家犧牲這一點不談,單單說他和我岳母的感情,失去了就再也無法彌補了。
人這一輩子,能抓住的東西不多,為理想為事業奮斗的同時,也要盡量兼顧到在意你的人,別等失去了,再來后悔。”
鄧景安知道賀屹川的話中所指,低頭陷入沉默。
好一會兒后,他才抬起頭來,“賀隊,我知道您是出于好意在開導我。
這些年來,女友犧牲在我面前的一幕,我始終無法忘懷。
每次出任務,看到戰友在我的眼皮底下受傷,那血淋淋的一幕就會浮現在我的腦海里。
沒辦法,我忘不掉。
徐雨薇不顧自己大小姐的身份,拋開優渥的生活,追著我的步伐進了部隊,她對我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
但我做不到心里還裝著女友,又去接受她的感情,這對她不公平。”
賀屹川認真看著他。
“但是,你的女友已經犧牲六年多了,你往后的路還很長,還有美好的前程在等著你,你不能總活在過去。
我們做特種兵的,會經常出任務,隨時都有可能出狀況,你想想我岳父岳母,難道你也要等到無法挽回的時候,才來后悔嗎?”
鄧景安從口袋中掏出一支別人給的煙點燃,猛抽了兩口后,吹出一口煙霧。
“我也知道這樣沉溺在過去不對,我會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緒。
這次回去,我會請幾天假回一趟家,去見見我女友的雙親,與過去好好告個別。”
賀屹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這樣想就對了,生活還得繼續,珍惜當下才是你應該做的。
過去的人和事,放在心里就好,沒有誰會逼你忘掉她。
換著是以前,我也不會這么勸你。
但經過你小嫂子的事,還有我岳父岳母的事,給我觸動很大,我也想通了很多以前想不明的事。
兄弟,我以過來人的身份勸你,好好珍惜眼前人。”
鄧景安在把他的話聽進去了,“賀隊,謝謝您,我會好好處理這些事情的!”
賀屹川笑著站起身,“嗯,你不怪我多嘴就好。”
“怎么會?拋開上下級這層關系,我們還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知道就好!走吧,回去休息一下,我晚點還得去陪我岳父。”
鄧景安跟著站起身,徹底丟開上下級的關系,以兄弟的身份,一把攬住賀屹川的肩膀。
“你說,小嫂子知道自己死了二十多年的父親,突然活著回來了,她會是什么感受?驚喜還是驚嚇?”
賀屹川沒好氣地丟開他的胳膊,“假如是你,你會覺得是驚喜還是驚嚇?”
“小嫂子能和我相提并論嗎?我是個經常在死人堆里摸爬滾打的人,什么驚喜驚嚇都沒多大差別。
可小嫂子就不一樣了,那么嬌嬌弱弱的一個人,還懷著身孕,承受能力有限,估計驚嚇會多一些,你得做好思想準備。”
看似吊兒郎當的幾句話,實則話里話外滿是擔心。
想到上次,林一依失控差點傷了自己和寶寶的事,賀屹川在心中暗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等回京市后,我會做好準備工作,再告訴她。”
晚飯時分。
賀屹川特地去買了一碗瘦肉粥,一些易消化的水果,回到病房。
徐敬堯苦兮兮地看著他進門:“屹川,我躺得好難受,快把床搖起來,讓我坐會兒。”
賀屹川邊搖床,邊提醒道:“您平躺累了,就讓護士幫您翻個身側躺,或者扶您起來坐會兒。”
徐敬堯有點難為情,“她們都是女同志,不好意思一直麻煩她們。”
“爸,在醫護人員的眼里,沒有男女之分,只有病患,她們是醫院專門給您安排的護理人員,幫您翻翻身,扶您起來坐坐,是她們的職責所在。”
“好吧,下次叫她們。”
答應完,徐敬堯期待地看著賀屹川,“我們什么時候轉院回京市,我想回去了。”
賀屹川完全理解他想見親人的急迫心情。
“明天,等醫生復查一下,如果復查結果沒問題,我們下午就走。
不過,有一點我們先說好,回京市后,不能馬上見家人和戰友,需要等京市的醫生檢查后,至少要等一兩天才可以見他們。
我們得給他們一些緩沖的時間,徐爺爺年紀大了,一依懷著身孕,都經不起大的折騰。
特別是一依,上次知道親生父親是您,而您已經犧牲了的事后,當場崩潰,差點傷到自己和寶寶。”
徐敬堯愣了一下后點頭。
自己在大家的心里,已經死了二十來年,現在突然冒出來說還活著,沖擊確實有點大。
“就按你說的辦,你好好和他們說,講究一下方式方法。
我爸和一依絕對不能出事!
不行的話,我晚幾天見他們也是可以的,能和他們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生活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我已經很滿足了。”
見他這樣說,賀屹川答應下來。
“那我去找醫生溝通一下。”
“快去!”
賀屹川退出病房,敲響了主治醫生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