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玉牌上隱隱閃動的“陸”字。

蘇管家面露驚色，連忙低頭行禮?！瓣懶〗?。”

徐捕頭也是一驚，趕忙作揖：“見過陸小姐?！?/p>

“陸小姐？”林一微怔。

少女哼了一聲，目光從林一臉上掃過，似有些打量，又似不屑：“你就是仁醫堂那個林郎中？前些日子本小姐聽說過你，給人剖肚子那個?！?/p>

林一被她這口氣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抱拳拱手：“在下林一，不知陸小姐……”

“叫我陸蕓。”她截斷他的話，眉梢一挑，踱步進門。

“你不是仵作，不是捕快，也不是衙門的人，卻偏要來查案。我倒要看看，你能看出個什么。”

林一看著這個高傲又出塵的少女，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

原來這丫頭不是蘇家的，是縣尊陸老爺的千金……怪不得敢來蘇家說三道四。

不過這氣場，這打扮……穿得像個俠女似的。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心中卻也隱隱泛起一絲興趣。

倒也有些意思，這青州城……原來還有這樣的人物。

“陸小姐？”林一拱手笑著，“既然你如此篤定，那不如一起查查這位‘跑江湖的老頭’到底跑去哪了？”

“哼，跑不遠?！?/p>

陸蕓抱臂斜倚門框，“不是說昨夜法事一做完人就不見了？你以為這府上是市集么，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林一轉頭看向徐捕頭：“他人現在身在何處？”

“這個……”徐捕頭撓頭，神色頗為古怪，“早上天亮后，我們搜遍了后院、偏院、外墻，連狗洞都掀了，結果卻在前院的園林里……找到他了?！?/p>

“園林？”林一皺眉，“他沒跑？”

“人還暈著呢?！毙觳额^點頭，“在一棵老桂樹下倒著，渾身是灰，鼻息微弱，好像中邪一樣?，F在暫時在府上關押著?！?/p>

林一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這倒有意思了……”

說完他頓了一下，看向一旁的蘇家管家，道：“勞煩你一下，去讓人把他帶來這里，我要當面問詢?！?/p>

“是?！碧K管家拱手應聲，轉身離去。

陸蕓站在屋角，手撫劍柄，輕哼一聲：“我早就說是他干的，神神叨叨、混吃騙錢的老家伙，十有**早就盯上蘇家財物，只是沒料到膽子這么大?！?/p>

林一沒有立刻反駁，而是靜靜站在尸體身邊，手指輕叩椅背，眼神不動，思緒翻涌。

一個下人房，四面無窗，僅一門可通。

門上貼了符，外面掛了鎖，鑰匙在管家手中，無他人進出痕跡。

但蘇老爺卻死在房中，而那老頭……卻出現在數十丈外的前院林中？

這不合常理。

不多時，幾名家仆便壓著一個瘦小佝僂的老者進了屋來。

那老頭六十開外，臉黑皮皺，腮頰下垂，鼻尖耷拉，一頭稀疏白發貼著頭皮亂糟糟地粘著。

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道袍，腰間別著幾張泛黃的符紙和一個破舊的布袋，腳下是一雙爛掉的麻鞋，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他一進屋，便看到正中的尸體，頓時身子一顫，雙腿都打起顫來，差點癱坐在地上。

“哎呦哎呦！這……這老爺真死了？”

他語氣發顫，眼珠子滴溜亂轉，“我只是驅驅邪……這可不能賴我?。　?/p>

“安靜?！绷忠话櫭奸_口。

老頭立刻閉嘴，往后縮了縮脖子，像極了被揪著脊毛的老猴。

林一上前一步，聲音平靜：“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小人姓趙，叫趙長安，江湖上都喚我‘趙半仙’?！?/p>

他忙不迭抱拳，“小人是真有傳承的，我祖上三代，都是做這行的，走南闖北，專破陰煞……”

“行了?！绷忠惶种棺∷膹U話，“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給我說清楚?！?/p>

趙半仙臉皮抽搐了幾下，咽了口唾沫，點頭道：“好好好，我說，我都說。

“我們趙家祖傳《驅穢逐陰伏靈術》，講究三關五法、燈引陰線。

“儀式從子時起，我打著燈籠走在前頭，為眾人引路?！?/p>

林一瞇起眼：“你帶燈，卻不許別人帶？”

“這是有講究的?！壁w半仙急忙點頭，“這一盞燈，稱為‘陰引燈’，不能讓旁人打第二盞火，否則陰氣擾亂，容易驚動惡靈?！?/p>

陸蕓冷哼一聲：“扯得一套一套的。”

林一沒理她，又問：“然后呢？”

“然后，我引著蘇管家和幾個仆從，沿著走廊進到這屋門前。

“門口布壇，點香、焚符、設器。

“之后，我獨自進屋驅鬼，由蘇管家貼符封門，并用‘三煞鎖’從外鎖上。

“鑰匙由蘇管家親持?！?/p>

“什么叫‘三煞鎖’？”林一挑眉。

“是我家祖傳的一種制式鎖，三面刻有驅煞圖紋，鎖芯藏針，若非專鑰難以打開。

“而且我們規矩清楚，儀式未完前，不得開門，直到丑時方可解封。”

林一點頭，忽然問：“那你一個人在屋里時，發生了什么？”

趙半仙臉色登時一白，牙關打顫：“我……我在屋里點了驅穢香，布了七星壇，喚靈請神……

“但剛念到一半，燈忽然滅了，我心中便有不祥。

“緊接著，冷風直吹，香灰飄動，我聽見墻角有女人低哭，哭得我骨頭都發涼！

“我喊破靈訣，灑符紙，但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林一抬手打斷：“行了，廢話可以省略掉?！?/p>

“你說你‘聽見鬼哭’，然后呢？”

“然后我頭一暈……就什么都不知道了?！?/p>

趙半仙說著說著，忽地雙手抱頭，“等我醒來，就被人押著，說蘇老爺死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一沉默。

房內一下陷入死寂。

他說他沒出來過，但人確實在前院昏倒被人發現，怎么解釋？

也許是有人從外打開鎖、貼回符，制造密室假象；或者有其他通道，非門可走。

他微微皺眉，低頭看向屋內角落，又將目光掃向四周的地磚、墻角、屋梁。

沒有異常。

林一正思索，忽聽旁邊陸蕓冷哼一聲。

“少拿鬼神之說來糊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