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拿了一副世界地圖出來。
朱標傻眼了,這怎么可能?還說你不是天上下來的?如果不是,你怎么知道世界有多大?
黃易白了一眼,“這個圖是特意給你看的,如果不知道世界多大,你可能會跟前面的王朝一樣,北征拿下草原之后,就不再銳意進取了。”
朱標小聲問道:“妹夫,你老實告訴我,秦、漢、唐、宋、元,你千年來輔佐過幾次帝王?”
我這……
“你什么意思?當我是千年老妖怪嗎?”
朱標笑著說道:“你不是天上下來的神仙嗎?神仙都是長生不死的。”
“你剛才不是說嗎?說我會跟前面的王朝一樣……這說明你之前肯定見過他們。”
我見過他們?……你這什么邏輯?
黃易百口莫辯,“史書啊,你看史書都知道渭水之盟,知道隋朝二世而亡,我還用去親眼所見嗎?那不史書明白寫著嗎?”
朱標指著地圖問道:“那這個圖呢?如果不是從天上看到,你怎么知道世界多大?我不相信這所有地方你都去過。”
黃易老臉一紅,“好吧,夢中神授可以了嗎?”
朱標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黃易沒好氣的問道:“這買賣還做不做了?怎么追問起我來歷了?”
朱標連忙拉住,“做,當然要做。咱們一直聊的就是買賣的事。”
……
做買賣就要有啟動資金,現在國庫空虛,拿不出錢來啟動這個大項目。
所以只有一個辦法:融資!
跟眾籌不一樣,眾籌是號召大家捐錢。融資是畫張藍圖(大餅)吸引大家拿錢入股。
既然國庫這個錢莊沒錢,那就不能找朝廷融資了。只能找大明的富戶。
誰是大戶?
不好意思,還得去找勛貴。
這不是巧了嗎?
他們手里有錢,正愁沒路子賺錢呢。現在太子牽頭讓大家跟著賺錢,還不趕緊上車?晚了分紅的時候可沒你啊。
聽著黃易的講述,朱標狐疑的問道:“妹夫,你確定這是要帶著他們賺錢,不是要從他們手里騙錢?”
黃易嘿嘿一笑:“是合作賺錢,還是畫餅騙錢,不是我說了算的,是你!”
“我?我當然是想大家一起賺錢的。人家出了錢入股,賺了錢就應該得到一份紅利的。”朱標實誠的說。
“那可不一定。人都是會變的,說不定將來賺的太多,你見錢眼開,不舍得分了呢?你不分紅,轉頭去跟他們哭窮,說買賣做賠了……這樣就是騙錢。如果你公道辦事、公道分錢,那就是合伙做買賣。”
朱標點了點頭,“錢再多我一個人也花不完,分給大家,讓百姓都能吃飽飯,這不是我們一直的期望嗎?”
黃易伸手攔下了朱標,“不對,你要把貴族和百姓分清楚。”
“你賺的錢,如果你愿意,你會分給百姓。但那些貴族不會,誰不是因為謀私利才出錢入股的?”
“將來在海外撈到了巨大的財富,回來坐地分錢,權貴們賺的盆滿缽滿,小富變成大富,大富變成門閥……他們不僅不會把財富分給百姓,反而會隨著日益增長的實力,更加瞧不起百姓。”
“能力越大,他們對朝廷的威脅、對百姓的危害就越大。”
“那個時候,你確定還要分給他們嗎?”
這個……
朱標驚訝的坐下了,“不、不會吧……有了路子賺錢,他們為什么再去欺負百姓?”
說這句話,他自己就底氣不足。
“如果不會,那就沒有之前鳳陽府的事情了。富貴不歸鄉里,猶如錦衣夜行。”
“他們得了封賞爵位,那么點小小家財,就回去欺壓百姓。如果讓他們全都變成王公貴族呢?還不得舞刀弄槍,顛覆朝廷?”
“有道是身懷利器,殺心自起!人的**是無窮無盡的。這些年陛下殺了不少人,可貪官還是層出不窮。”
朱標苦笑道:“妹夫,照你這么算,豈不是三條路,一條都走不通?”
黃易點了點頭:“是啊!治國不是過家家,終歸還是要靠正道的。除非你能讓大明所有百姓,全都參與海外拓展的入股,將來賺了錢,回來所有人一起分。”
“可惜……這是異想天開,不可能實現。”
朱標點了點頭,心說我連跟權貴合伙這個買賣都算不明白,更別提跟所有百姓一起做買賣了。
看到他心情低落,黃易拍了拍朱標的肩膀安慰道:“說歸說,買賣還是得做呀。朝廷的缺口還得堵上。”
“大不了將來賺了錢,全都充盈國庫。你去坑權貴們的錢,總好過這幫人手里拿著錢,回來算計百姓的強。他們坑了百姓,賺得盆滿缽滿,回頭讓朝廷來擦屁股?姥姥!”
“這么一算,讓他們保持相對貧窮,或者小有余資,富足但不強大,貪婪但支撐不起野心,對大家都有好處。”
朱標念叨著:“富足但不強大,貪婪但支撐不起野心?”
“妹夫,你這是把人心琢磨透了。”
黃易擺了擺手,“宋朝有人說過:藏富于國,民貧則亂;藏富于民,國賴民安。我朝地廣不如漢,兵強不如唐,惟恃人心,以永以昌。”
朱標點了點頭,“我聽過,出自宋朝許月卿的《百官箴·司農箴》”
黃易點評說道:“漢朝盛極而亡,就是源于養肥了一群權貴蛀蟲,形成了門閥世家,然后無節制的圈地掠奪百姓。導致百姓活不下去,推翻了朝廷。”
“大宋是歷朝歷代最富裕的,可惜他們重文抑武,亡于儒家士大夫之手。明明大宋的財富是當世之最,卻不敢大肆發展軍事。”
“皇室怕武將擁兵自重,再來個皇(黃)衣(袍)加身。文官怕武將受到重用,文臣待遇降低。于是乎兩方合力,就成了重文抑武的局面。”
朱標點頭說道:“不錯,曾經劉夫子也如此講過。”
黃易笑著說道:“劉夫子?誠意伯?”
不錯。
“之所以建議你賺了錢全部充盈國庫,不往下分,就是因為這個,不能養肥那些權貴。”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錢入了國庫,雖然沒有直接發給老百姓,但用于興修水利,幫助百姓安于耕種,不受決口水災;或者修路架橋,方便商旅貿易。這都是把錢花在了百姓身上。”
朱標笑了,“不錯,妹夫,你這么一說,還真有種提綱挈領的意思。”
黃易沉聲說道:“假如有一天,大明的某位皇帝,賺了錢不入國庫,全部充入個人私庫。那就是大明衰敗的開端。”
朱標愣住了,“不會吧?”
“如果真有這樣一人呢?”
“該殺!”
黃易嗤笑的推了朱標一下,“誰殺?人家是國君,即便是錯了誰敢殺?行了,后輩子孫不肖,咱們也管不著!真到那么一天,咱們早就作古啦。”
朱標嚴肅的說道:“我回去就建議父皇,立下大明祖訓,誰敢背棄祖訓,人人得而誅之!”
黃易搖了搖頭,沒再多說。
祖訓?文字是約束不了人的,一句話就能抹去。別說祖訓了,嘉靖那貨,連朱高熾這個祖爺爺的牌位都移出太廟了。
所以計劃的再好,該亡還是得亡!
人類從歷史中吸取的唯一教訓,就是沒有吸取到任何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