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了,發(fā)達了!僅僅京城一地,錢莊就攏了二百萬兩銀子!抵得上江南朝廷半年的稅收了?!毙悴排d高采烈的去跟黃易匯報。
黃易笑了,這也就是洪武一朝,達官顯貴都是些大老粗,沒什么文化,更別提見識了。
如果換做嘉靖一朝,從上到下全是人精,這種小伎倆是玩不成的。
“師父,如果這時候咱們把銀子全都運走,那江南朝廷就被掏空了,隨便挑起一場戰(zhàn)爭,他們都得倒?!?/p>
黃易嗤笑道:“扳倒大明從來不是咱們的終極目的,咱們的目的是讓百姓過上好日子。攻打雖然能快速占領(lǐng)城池、奪得天下,但攤子鋪的太大,治理跟不上,早晚要埋下禍患。”
“錢莊業(yè)務之所以定在一千兩,就是為了不讓普通百姓參與進來,我們可以坑上面的無良貴族,但不能坑下面的百姓?!?/p>
“因為貴族沒了錢可以再賺,他們還有封地不愁吃穿,百姓不行,那是他們的吃穿生計!如果斷了百姓的生計,是要死人的,百姓是會拼命的。”
秀才連忙道歉,“是,弟子謹記師父教誨?!?/p>
黃易點了點頭,“銀子放在大明,跟運回來沒什么區(qū)別,我們的目的是讓這些銀子停止流通。如此市場將不再繁榮,一旦進入了蕭條,這幫達官貴族就會想辦法撈錢。”
“而本金存在錢莊,五年內(nèi)取不出,每月只能花點小錢,對于平時大手大腳慣了的他們,豈能甘心?”
秀才撫掌贊道:“沒錯,一旦他們不甘心,那就會想盡辦法撈錢。可都是一群老粗,只會一條路——剝削百姓!”
黃易感慨道:“是啊,這招著實陰損。可如果百姓看不到貴族的無道,是不知道站起來反抗的?!?/p>
秀才安慰道:“師父,慈不掌兵義不掌財。爭奪天下終歸是要死人的,您這樣的手段已經(jīng)夠仁慈了,百姓愚昧,加之朝廷一味的宣揚感恩戴德,這種牢籠上千年了,不是一朝一夕能打破的?!?/p>
黃易嘲諷道:“唉……豬永遠也不會知道,養(yǎng)豬的跟殺豬的是同一幫人?!?/p>
“秀才,知道為什么我一直壓著關(guān)中,不讓武力拿下大明嗎?”
秀才笑了,“您剛不是說了嗎?死人太多,而且拿下太快不好治理。”
黃易搖了搖頭,“不,這只是表面?!?/p>
“真正的原因是:一旦沒了外敵,我們手下這幫人是會變質(zhì)的?!?/p>
什么??您是說……秀才反應很快。
黃易嘆氣道:“如果天下一統(tǒng),你這個丞相手握大權(quán),想不想讓子孫后代萬世富貴?會不會利用你的丞相身份,幫子孫多吃多占呢?”
這個……
“如此以來,你是不是就從關(guān)中的丞相,變成了大明的權(quán)貴?”
“表面上看,是關(guān)中武力收服了大明,實則卻是關(guān)中自我變成了大明。”
“就如同大明推翻了北元,現(xiàn)在卻變得跟北元一樣,成為了另一個北元?!?/p>
嘶……
細思極恐!
秀才眉頭緊鎖,“師父,這似乎是個死結(jié),有解嗎?難道緩緩圖之就是解決之道?”
黃易搖了搖頭:“不,時間只是其次,根源還是文化和思想,有足夠的時間才能認真教育百姓,一代兩代、世世代代,讓他們時刻不忘自由和反抗,把跪拜皇權(quán)的奴性根源從腦子里拔除,才是真正的解決之道?!?/p>
“可惜這條路太難走,未必能成功?!?/p>
“想讓百姓明白自己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牛馬豬羊,太難了!”
秀才看著悲天憫人的黃易,忍不住敬佩道:“難怪,難怪您在關(guān)中立下的第一條規(guī)矩就是——生而平等,人人如龍!”
黃易看向了秀才,“父母之愛子,為之計深遠。但卻不是幫孩子積攢財富和權(quán)勢,而是幫他們營造一個和平安定自由的世界?!?/p>
“財富、權(quán)勢終究有落幕的一天,你能保證富貴三代五代十代,能保證世世代代都是強者嗎?一旦有一代是弱者,那就沒了活路?!?/p>
“所以我們真正應該做的,是改變這個世界,讓我們的子孫后代,即便是弱者,也可以挺起胸膛認真的活?!?/p>
秀才躬身行禮,“弟子謹記恩師教誨,并將一生奉行!”
“去吧,盡人事、聽天命!從你我?guī)熗介_始,如果能薪火相傳,讓后人挺起胸膛頂天立地,再不躬身事權(quán)貴,哪怕我們自此不再擴張,僅僅蝸居關(guān)中也值了。”黃易揮了揮手。
然后秀才把今日這番對話記錄下來,并且傳到了長安書院,乃至治下所有書院。
……
這天,徐妙云收到了來自京城的書信,是大哥徐輝祖發(fā)來的。
準確來說是大嫂瞞著家里,以徐輝祖的名義發(fā)的書信。
“夫君,大嫂來信問我錢莊靠不靠譜?把銀子存進去,真的能賺那么多?她想把家里的銀子全都存長安錢莊,但大哥不同意。”
黃易笑了,“夫人,你雖然是大都督,但卻只關(guān)心內(nèi)政民生,這些對外的臟事從不細問。”
“錢莊是為了養(yǎng)魚殺豬,但這話不能跟大嫂說,你就回信她是好事,讓她把錢全部存進去即可?!?/p>
養(yǎng)魚殺豬?
徐妙云皺眉道:“錢莊我知道,不是存銀子,用銀票的地方嗎?存的久了給些利息,比讓銀子在家里吃灰強。跟養(yǎng)魚和殺豬什么關(guān)系?”
黃易尷尬的解釋道:“咱們的錢莊不太一樣,不接受小額訂單。只接受一千兩以上的大額長期存款,少則五年,長則十年。而且利息遠高于普通的民間錢莊。一千兩銀子存五年,能有三百兩的收入。如果存十年,就能翻一翻?!?/p>
什么???這么高?
“難怪連大嫂都忍不住心動呢??蛇@還是跟養(yǎng)魚和殺豬沒關(guān)系吧?”
黃易忍不住笑了,“普通錢莊利息低,是因為他們拿著客戶存的銀子掙不了大錢,也不敢大肆挪用。”
“咱們的不一樣,咱們的錢莊來者不拒,訂單越大越好?!?/p>
啥?
“哦……我明白了,關(guān)中擅長經(jīng)商,所以咱們可以拿他們的銀子賺大錢?!毙烀钤迫缡窍氲馈?/p>
黃易卻搖了搖頭,“不,我們并不拿銀子去做買賣?!?/p>
不做買賣?那怎么給存銀客戶發(fā)利息?
很簡單,用他們的本金支付呀!
什么???這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