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

街角處，一個小小的畫攤，卻里三層外三層的圍繞。

畫攤的主人是個年輕人，名叫陳凡。

此刻，他剛剛放下畫筆，對著面前一位體態(tài)富態(tài)、穿著綾羅綢緞的胖商人點了點頭。

“王老板，好了。”

那王老板湊上前，瞇著眼仔細打量畫布上的自己。

畫上的他，面容與真人一般無二，甚至連嘴角那顆小小的痦子都清晰可見。.

然而，與現(xiàn)實不同的是，畫中的他并非孤身一人，而是正咧著嘴，一臉陶醉地……

摟著一位衣袂飄飄、容貌絕美的仙女！

那仙女眉眼含羞，臉頰緋紅，姿態(tài)更是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風歸去。

“妙！妙??！”

王老板肥碩的臉上笑開了花，連連拍手，“陳大師這手藝，真是絕了！把我這風流倜儻、得仙女青睞的勁兒，畫得是入木三分！哈哈哈！”

周圍看熱鬧的人也跟著附和，嘖嘖稱奇。

陳凡面無表情地接過王老板遞來的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隨手掂了掂，便塞進了懷里，開始不緊不慢地收拾畫具。

自己畫的這些玩意兒，不過是迎合這些有錢佬的白日夢罷了。

什么仙女親嘴、天神賜福，都是扯淡。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女聲自身后響起：“這位畫師，請留步?！?/p>

陳凡收拾的動作一頓，轉(zhuǎn)過身。

只見說話的是一位女子，身著一身干凈利落的青色勁裝，長發(fā)高高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精致的眉眼。

眼神里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驚艷。

“姑娘有事？”陳凡淡淡問道。

女子走上前，目光落在剛才那幅“王老板親仙女”的畫作上，又看了看陳凡，微微頷首：“畫技不俗，形神兼?zhèn)?。我叫鐘離燕，想請你為我畫一幅肖像。”

陳凡將畫架折疊起來，動作麻利：“抱歉，今天的生意做完了。”

鐘離燕柳眉微蹙：“做完了？我看你……”

“我一天只畫一幅，”陳凡打斷她，語氣干脆利落，“想畫可以，預約吧。不過最近的檔期，排到五天后了。”

“五天？”鐘離燕顯然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她似乎有些急，“能不能……”

“不能。”陳凡背起畫具，頭也不回，“我很忙?！?/p>

說完，他便擠出人群，徑直朝著街尾的一家米鋪走去。

鐘離燕站在原地，看著陳凡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清冷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和不解。

這畫師，性子倒是古怪得很。

不過，那畫技確實是她生平僅見，尤其是那捕捉神韻的本事……

她略一思忖，還是抬步跟了上去。

她倒不是非要今日就畫，只是想再商量商量，或許加些銀錢，能讓他通融一下，將預約提前些。

她跟著陳凡來到米鋪門口，只見陳凡熟門熟路地跟老板打了聲招呼，然后指了指墻角堆放的米袋。

“老規(guī)矩，一袋?！?/p>

米鋪老板是個精瘦的小老頭，聞言麻利地扛起一個碩大的麻袋，遞給陳凡。

那麻袋鼓鼓囊囊，少說也有百十來斤。

陳凡輕松地將麻袋往肩上一甩，付了錢，轉(zhuǎn)身就走。

米鋪老板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低聲嘟囔了一句：“真是怪人，天天來買這么大一袋米，一個人怎么吃得完……”

聲音雖小，卻清晰地落入了剛剛走到門口的鐘離燕耳中。

天天買？這么大一袋？

鐘離燕心中疑竇更盛。

這畫師看著身形勻稱，也不像食量驚人之輩，買這么多米，究竟是做什么用？

難道……他家里養(yǎng)了很多人？可看他穿著打扮，也不像富裕之家。

強烈的好奇心驅(qū)使著她，鐘離燕再次跟上了陳凡。

陳凡扛著沉重的米袋，腳步卻不見絲毫遲緩，穿街過巷，漸漸遠離了繁華的城區(qū)，朝著城外荒野的方向走去。

鐘離燕遠遠地綴著，心中愈發(fā)好奇。

這畫師行蹤詭秘，到底要去哪里？

最終，陳凡停在了一座破敗的廟宇前。

這廟宇看起來荒廢已久，墻壁斑駁，瓦片殘缺，門楣上的牌匾字跡模糊，隱約能辨認出是供奉某位神祇的。

但具體是哪位，卻看不清楚，只感覺神像帶著一股火焰般的氣息，似乎是位無名的火神。

廟宇周圍更是荒涼，野草叢生，人跡罕至。

鐘離燕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從一處破損的墻壁縫隙向里望去。

院子里，竟聚集著不少人！

這些人大多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神情麻木而疲憊，一看便是無家可歸的流民。

而在院子中央，支起了一口大鐵鍋，鍋下柴火正旺，鍋里熱氣騰騰，散發(fā)出濃郁的米粥香氣。

陳凡放下米袋，正熟練地用一把大木勺攪動著鍋里的粥。

他一邊攪，一邊揚聲對周圍的流民喊道：“都別慌！一個個來！老規(guī)矩，先去給火神爺磕個頭，誠心拜一拜，然后排好隊，人人有份！”

那些流民聞言，果然都安靜下來。

有秩序地走向那座同樣破舊不堪的神像，虔誠地跪拜，口中念念有詞，然后默默地排起了長隊，等著領粥。

鐘離燕看得目瞪口呆。

她萬萬沒想到，這個在市集上脾氣古怪、靠畫些“YY畫”賺取錢財?shù)漠嫀?，竟然會扛著米跑到這荒郊野嶺的破廟里，煮粥救濟這些流民！

恰在此時，一陣“咕嚕?！钡穆曇舨缓蠒r宜地響起。

鐘離燕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才發(fā)覺，為了趕路，她今天還沒怎么吃東西，被這米粥的香氣一勾，竟也覺得饑腸轆轆起來。

看著那些流民捧著熱騰騰的粥，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再看看鍋里還在翻滾的濃稠米粥……

鐘離燕猶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竟也收斂了氣息，悄悄地繞到隊伍的末尾，排了上去。

……

陳凡有條不紊地給流民們分發(fā)著粥。

看著這些人狼吞虎咽的樣子，他心里沒什么特別的感觸。

三個月前，他還是地球上一個掙扎在溫飽線上的油畫系畢業(yè)生，一覺醒來，就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這個鬼地方。

這個世界，并不太平。

白天看似繁華，可一旦入夜，各種詭異邪祟便會出沒，尋常人稍有不慎，便可能丟了性命。

他的穿越也透著詭異，醒來時，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從這座破廟的火神神像里“分離”出來的一樣，與那神像有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lián)系。

他隱隱覺得，只要這神像的香火不斷，自己似乎就能獲得某種力量，或者說庇護？

所以，他白天去市集畫畫賺錢，換來的錢財，大部分都買了米，晚上就來這里煮粥，讓這些流民拜神換粥喝。

既是為了積攢那所謂的“香火值”，也是……一種說不清的習慣吧，看著這些人，總比看著畫上那些虛假的仙女順眼些。

“下一個。”

陳凡頭也不抬地說道，舀起一勺滾燙的粥。

一只干凈、骨節(jié)分明的手遞過來一個破碗。

陳凡順著那只手往上看去，動作猛地一頓。

眼前站著的，竟然是白天在市集上遇到的那個青衣女子！

“你……”陳凡眉頭皺起，有些意外。

鐘離燕迎上他的目光，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別扭：“怎么？我不能要？”

說著，她作勢就要把碗收回來，“不給就算了，還你?！?/p>

“等等?！标惙矓r住了她，把粥倒進了她的碗里，看著她清麗卻略帶風塵的臉龐，“你跟著我來這里，就是為了一碗粥？”

鐘離燕接過溫熱的粥碗，指尖傳來暖意，腹中的饑餓感愈發(fā)強烈。

她頓了頓，才道：“我找你，確實是想讓你幫我畫畫。”

“我恐怕……三天內(nèi)就要離開永安城，所以想問問，能不能插個隊？價錢好說，可以加錢。”

原來是這樣。

陳凡看了看她，又瞥了一眼旁邊那尊沉默的火神像，忽然心中一動，說道：“加錢就不必了?！?/p>

他指了指神像的方向：“只要你像他們一樣，誠心去拜拜火神爺，別說插隊，今天這碗粥，就算我送你的?！?/p>

鐘離燕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神像斑駁陸離，面目模糊，實在看不出有什么神異之處。

讓她去拜這么個來路不明的野神？

但她確實需要那幅畫，而且……她現(xiàn)在也確實很餓。

猶豫片刻，鐘離燕端著粥碗，走到神像前，學著那些流民的樣子，微微躬身，算是行了一禮。

雖然沒什么誠意，但姿態(tài)是做足了。

就在她躬身拜下的瞬間，陳凡的腦海里，一個微不可察的聲音響起：

【香火值 10】

陳凡不禁雙眼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