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峰循著老板的聲音看了過去，對方右手戴了只白色棉線手套，虎口位置站了一只站相極佳的凈毛松子。

這松子，如果只從背面看的話，跟其他攤位上的普通鷹，好似完全不是一個品種似的。

普通鷹的后背都是灰藍色的素背，偶爾有換毛不利索的，還帶著金色光圈兒的崽毛兒。

反觀這只凈毛，后背羽毛底色漆黑如墨，但是浮面上好似撒了一層亮銀色白霜似的。

頭臉中正，眉眼兒標準，體型不算突出，但筋骨有力。

栓松子兒，要的就是秀氣跟有筋有骨，面前這只凈毛松子，可以說就是極品的代名詞兒，打眼一看，基本鳥市的頭子了。

“老板，這架凈毛松子怎么賣的？”金龍一馬當先，立刻出聲詢價。

賣家微微弓身打了個招呼，語氣很客氣姿態很足的說道：“帥哥好眼力！這小鷹100塊，不二價！”

聽完這個價，旁邊幾個人都忍不住嘖嘖出聲。

普通松子，三塊五塊而已，好些的也就十塊二十這就不少了，但物以稀為貴，這凈毛松子竟然張嘴一百塊，而且聲明不還價。

這個價格，都能買一架春天的大鷹了。

金龍他們幾個公子哥，沒一個差錢兒的主兒。

但是我不差錢，卻差事兒，張嘴一百塊不還價，就不是要謊那么簡單了，而是明晃晃的宰人。

“鷹倒是不錯，不能便宜點？”金龍看了一眼小鷹，商量道。

賣家咧嘴一笑：“物以稀為貴，誰讓它是只品相上佳的掛霜凈毛呢！這種極品貨色，就得配得上它的身價才行！

您覺得不合適，可以看看別的，我這也有其他四六八棵的花鷹，拴著玩兒這些便宜！”

姿態足，但是話里卻挑不出毛病，金龍點點頭，目光看向岳峰。

岳峰只要點點頭，金龍肯定就掏錢拿下了。

畢竟他拴鷹玩的可不是實戰，更多是面子，他自己哪有那么多功夫出門兒放小鷹啊。

估計也就是希罕幾天放一放，回頭遇到朋友或者關系啥的就送人了。

岳峰知道金龍的心態，從側面看了一眼小鷹，又轉身來到了賣家正前方，從前面端詳了一眼小鷹的細節。

前面一切都不錯，唯獨目光落在這架凈毛的襠部時候，岳峰皺起了眉頭。

普通的松子，不管老鷹花鷹，襠部一直到尾巴下端的毛，都是雪白的。

這架凈毛卻不一樣，它的襠部，一直到后門兒周圍的羽毛，都有從脯花下去一直延伸到的紋路。

如果沒有襠部的紋路，岳峰可以給小鷹打個95分，但有了這些紋路，岳峰直接pass。

這鷹拿來忽悠不懂的還行，真正的老派兒鷹把式，沒人拴這樣的鷹。

“金少，咱再看看，不急！”

岳峰也沒當面挑破，而是笑呵呵的說了一句不軟不硬似是而非的話。

賣家從倆人的對話就可以聽得出來，岳峰是負責長眼的，金龍找他詢問，就是征求他的意見呢。

金龍點點頭：“那行，咱再看看別的！！”

岳峰沒廢話，繼續查看攤位架子上的其他小鷹。

這個賣家狂確實有狂的資本，不到二十架鷹的架子上，足有三架十顆，兩架八顆，剩下的基本都是六顆起步。

岳峰耐著性子仔細觀察了一整圈兒，將攤位上的鷹都端詳了一遍。

“老板，這架十顆多少錢？”岳峰指著其中一架品相不錯的柿子眼松子問道。

“這架18塊！也是架好鷹，小伙子好眼力啊！”

岳峰咧嘴笑笑：“十五塊唄，價格讓點，多挑兩只！”

老板一愣，點點頭：“行，如果要兩只或者以上，給您算15一只！”

這種不上不下的鷹，沒有凈毛的稀缺賣點，但是拿來干活兒一點毛病沒有，就算是送人，也絕對拿得出手的。

老板松口了，自然是想做成這個買賣，岳峰扭頭看了一眼：“這架小鷹，你們幾個有相中的嗎？金少，你留不留？”

金龍大部分注意力還留在那架凈毛掛霜的松子上呢，面對詢問有點猶豫。

“我…我再看看吧！”

“龍哥你不要，那我可下手了！”

銘凱見小東栓了一只八棵，當下也按耐不住了，岳峰既然說可以買，肯定就沒問題。

“銘凱你要，那就讓你了，我再看看！”金龍一聽，順勢下了坡。

岳峰又指了指旁邊的一只八棵：“這只也不錯！誰要？”

金龍還是沒下決心，葉小軍見狀：“這只給我！八棵就夠用！”

岳峰點點頭：“行了，老板，我們要這兩只，總共多少錢？”

賣家老板笑著說道：“十顆18，算15，這只八棵，算13！總共28塊錢！”

“妥了！你們自己付賬！”岳峰微微后退半步，給銘凱跟小軍走到跟前兒付賬的機會。

很快，錢貨兩訖，五個人的小團隊，目前已經挑選了三只鷹，只有岳峰跟金龍兩個人手里還空著。

“老板，我們再轉轉！”

“好嘞！”

打了個招呼，岳峰帶著其余幾個人離去，朝著下一個攤子移動。

在走的過程中，金龍一直憋著好奇心呢：“那只凈毛是不是就貴點，別的沒毛病？”

岳峰笑著搖搖頭：“如果只是貴，我就不攔著你了！

你也不差那百八十的！好歹是只凈毛，不管自己栓了玩兒還是送人，走到哪都有面子！”

“那……”

金龍沒繼續問，但是疑惑的態度已經表現出來了。

岳峰咧嘴一笑賣了個關子：“我說不能選，自然就是不能選！

具體原因等我賣個關子，回頭再跟你細說！”

金龍可是領教過岳峰在訓鷹這一行的專業程度的。

他說行就行，說不行而且是斬釘截鐵的說不行，肯定就是有問題。

金龍嘆口氣：“行吧！前面還有攤位呢，咱們再轉轉！”

哥幾個繼續往前走了不到二十米，又是另一個賣鷹的攤位。

這個攤位上的鷹，全都包在鷹褂子里，如果沒看錯的話，十來只鷹，應該都是昨天傍晚或者今天早上剛下網的生鷹。

“老板你好，有沒有好點的花鷹，給推薦幾只？”

岳峰走到跟前兒很客氣的打了個招呼。

賣家是個至少六十開外的古怪老頭，

老頭兒胡子拉碴不修邊幅，這都五月份的季節了，還戴著個有些臟兮兮的帽子，一根細細的辮子從后腦勺留下來，辮子稍兒都是朝著天的，里面肯定纏了鐵絲之類的東西。

老頭兒抬頭看了一眼岳峰就耷拉下眼皮去用帶著幾分沙啞語氣說道：“二十塊一只，不能解褂子！

這里面有一只凈毛松子，還有一只頂級擺胸！

剩下的爛毛到四六八棵都有，先付錢后開包，買定離手不退不換！”

聽到這個古怪老頭的古怪賣法，岳峰五人組頓時來了精神。

金龍兩眼放光的問道：“嘿，峰哥，這個可以玩玩不？總共不到二十只鷹，松子才十二只，全買下來也才兩百多塊！”

岳峰一聽，也對這種近乎開盲盒的賣法挺感興趣的。

他沒有急著應聲，而是先蹲在攤子跟前兒，挨個觀察了一遍。

鷹被褂子裹著，只露出腦袋以及后面的尾巴。

只不過鷹褂子在尾巴上沿的位置內襯縫制了一根細皮筋兒，這樣除非蠻力，否則沒法打開尾羽扇面兒看到具體的換毛情況。

好鷹的品相，是有客觀規律的，頭、臉、眼睛、鼻子、嘴巴、頭骨、眉骨等細節，都能反應出一只鷹的實際狀態來。

有的鷹腦袋大，腦容量必然就大，這樣的鷹同等情況下更聰明。

有的鷹，腦袋是三角形的，嘴巴短，性子憨。

有的鷹，鼻子是蔥綠色，這樣的體內激素水平高，代謝旺盛，活力更強。

有的鷹，鼻子是鵝黃色到淺黃色不等，這種小鷹可能身體代謝機能就略微差點事兒。

諸如鷹爪、翅膀、尾羽、身體骨架結構等，不同細節都有代表的含義。

不同品相間還可能互相影響，排列組合之后，就成了不同品相評分的鷹。

這些鷹大半的身子品相都被裹住了，只留下腦袋露在外面，可以參考的點就更少了些。

要想挑出好鷹來，可一點都不能馬虎。

岳峰蹲在跟前兒，挨個仔細的端詳了一遍，沖著金龍點點頭。

“大爺，您這鷹，買完了一只，后面還能再買嗎？”岳峰問道。

“能買，同一個人，或者你們一起的人，后面買一次加五塊錢！20、25、30！”賣鷹的老大爺又補充了一條規則。

聽到補充規則，岳峰這才點點頭。

這樣才對嘛，要不然可能性最大的幾只鷹，挑一只，后面再買到凈毛的概率就會大許多。

以岳峰的眼光，最多兩到三只，就能挑到那只凈毛來，運氣好點的話，說不定一只就能挑中。

“金龍，先給錢！”岳峰沖著金龍打了個招呼。

金龍也不含糊，立馬掏錢，拿出了二十塊來交到賣家手里。

岳峰隨手一指其中一只水白眼兒的松子說道：“這只不是凈毛，但也是只好鷹，二十塊肯定不貴！金少，要不要？”

金龍撓撓頭：“肯定先要凈毛啊峰哥！”

岳峰見金龍還是為了面子考慮問題，也就不再拿話點他了，又指了旁邊另一只。

“這只概率大些！大爺，給拿這只吧！”

看到岳峰選定的鷹，賣家老大爺面色微變看向岳峰：“小伙子，你懂鷹？”

岳峰打了個哈哈：“嘿嘿，懂點皮毛！不會是讓我猜中了吧！”

“確實是這只！恭喜你啊！”

老大爺愿賭服輸，被岳峰一次就挑出來之后，痛快的將這只凈毛松子摘下來，當眾解開鷹褂子，然后遞到了岳峰手里。

岳峰把鷹扁在手里，挨個翅膀，尾羽，纏腰，后背，全都看了一遍。

這只凈毛松子頭臉長相非常標準，骨架羽毛等維度參數也都中規中矩沒有短板硬傷。

能在這個季節褪成凈毛的，肯定沒有夯貨，不差錢不懂鷹的話，沖著凈毛或者八棵十顆以上買，下限還是蠻高的。

“龍少，鷹歸你了！我還想挑一只擺胸，你給掏錢請客唄？”岳峰笑呵呵的打趣道。

金龍大手一揮：“沒問題！看中哪只挑哪只！都算我的！”

岳峰點點頭，再看向賣鷹大爺：“大爺，上手掂一掂分量能行不？”

“行，不解開包就行！”

金龍掏出25元付賬，然后岳峰毫不猶豫摸到了掛在最邊角不起眼的那只擺胸。

上手，在手心上掂了掂分量，岳峰毫不猶豫就將鷹摘了下來。

“就它了！”岳峰毫不猶豫的說道。

“這……你怎么看出來的，它明明腦袋上的碎毛都沒換完！”

老爺子見岳峰挑出來的第二架鷹，立馬被勾起了好奇心。

如果第一只鷹是看的眼力，還可以接受，畢竟懂凈毛鷹的人雖然少，總有人經手的多，經驗豐富，加上一丟丟運氣就能一兩次挑中。

但第二架鷹，還是架腦袋上崽毛都沒換完的爛毛擺胸，岳峰竟然一次性就挑了出來。

這就是賣家大爺嘴里說的那只頂級擺胸。

岳峰咧嘴笑笑：“換毛早晚快慢，原因有很多，用新羽的數量來衡量最容易，但卻不一定最準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只擺胸，應該受過傷吧，還是那種差點致殘的硬傷！”

聽到這話，賣鷹大爺立馬沖岳峰翹起了大拇哥：“小伙子，厲害啊！我叫小鷹劉，你怎么稱呼？”

岳峰：“晚輩岳峰！喊我小岳或者小峰就行！”

“峰哥，真讓你說準了？快把鷹褂子打開看看啊！”

金龍聽到倆人對話，立馬好奇的催促起來。

岳峰看了大爺一眼，大爺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所以他當眾就將鷹褂子打開了。

裹著的擺胸慢慢站起來，露出了渾身的羽毛跟明顯異常的鷹腿。

確實是架爛毛鷹，全身的崽毛，連一半都沒換完，膀頭后背不少部位都是崽毛，尾羽更是只換了蓋尾兩顆。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岳峰小隊兒幾乎所有人，都被鷹腿的細節給吸引了注意力。

只見這只擺胸的兩條腿，全都是青中泛灰的顏色，骨骼比普通鷹要粗壯至少三分之一。

在鷹的左腿中間位置，有一處明顯受傷然后愈合后的傷口，明桿上蓋瓦至少揭了四五片，腿骨愈合后，留下一個顏色淡粉微微發白的肉痂。

除此之外，這架擺胸左腿的邊爪指甲缺失，只留下齊刷刷的一截肉桿桿。

另外，在這只擺胸脯花靠下的位置，間隔性的生了七八朵兒顏色明顯鮮艷的橫紋新羽毛。

岳峰只是掃了一眼全貌，就在腦海里勾勒出了這架鷹之前干活兒受傷的經歷。

別看一身爛毛，這可是一員悍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