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歪根本就不接二舅的話茬,歪著頭說道:“誰讓你帶著我進山來著?臨時趕杖的就不是趕杖的了?出了事兒就不用負責啊?”
二舅被氣的面色漲紅:“我再說一遍,我沒允許你跟著我們獵隊進山,你非要進山,是你自己的個人行為!
我們獵隊的所有隊員都在外面呢,包括你堂兄弟也在,當時大家都是當事人,要不要把人喊進來現場對峙一下?”
李老歪聽到這話,不吱聲了,歪著頭一言不發。
李文忠書記看到這一幕,說道:“凡學,你把你們獵隊的人員,當天上山的甭管主力還是趕杖的,都喊進來,咱們現場還原當時情況!”
“好!”
很快,二舅去院子里,將等在那里的人員都喊進了屋子。
本身都是大柳樹屯的村民,大家都認識,進門之后也不用跟李書記客氣。
李文忠問道:“李老歪跟著你們獵隊進山的事兒,現在需要跟你們求證細節!
李曉華,李老歪是你堂兄弟兒,當時怎么回事兒,你說給大家聽聽看!
老少爺們都當著面兒呢,可不許說瞎話!”
李曉華是個有點靦覥的中年人,被書記點名之后稍微有點緊張。
他調整了下情緒,不緊不慢的說道:“本來,我們獵隊進山就都是相對固定的人員!
那天我們按照把頭要求在院子里集合,我堂哥老歪看到我也在,就過來湊熱鬧。
當時他問,要不然我也跟你們上山耍耍?
把頭沒應,說我們是固定人員,進山打獵有危險,不摸情況的外人不帶!
然后我堂哥就不停的央求,把頭兒駁不下面子來,就默認應允了。
后來老歪就跟著我們上了山!”
李文忠聽到這,心底已經知道咋回事兒了。
人家有槍有狗還有人,并不缺幫忙的,李老歪跟著去湊熱鬧,本身就是一種想要厚臉皮占獵隊便宜的行為。
孟凡學性子仁義,沒跟他計較,然后就默認對方跟著一起去了。
李文忠看了李老歪一眼:“老歪,你堂兄弟說的情況,跟你實際情況有出入嗎?”
李老歪哼哧哼哧憋了好久才不情愿的說道:“我問他能不能跟著去幫忙,他答應了的!”
二舅憤怒的罵道:“你放屁!我說了不缺人,你死纏爛打跟我們墨跡,往后我不待見你就就再沒跟你說過話!”
“沒反對,就是答應了!默認了也是答應了!”
李老歪繼續辯解。
李文忠點點頭,扭頭看向旁邊其他幾個獵隊人員:“當時的情況,跟李曉華說的相符嗎?你們幾個人有什么補充的嗎?”
就連李曉華這個堂兄弟兒都不幫李老歪,其他人更不愿意幫他說話了。
壞人畢竟是少數,二舅待人很仁義,大家都心里有數。
見沒人補充,李文忠又問:“那出了事兒之后,凡學總共給拿了多少錢?做了多少治療工作?”
二舅走到跟前兒,將兜里整理出來的各種單據,醫藥費憑證等,全都放在了面前。
“為了給他治病,我把家里蓋新房子的錢都拿出來了,還有欠我外甥的錢,也都給他交了住院費跟醫藥費!
這是有憑證的部分,大概有六百多不到七百,還有出院以后,我給他家送的營養品,雞蛋,肉,白面,油,加起來至少也值一兩百以上!
滿打滿算一起,就因為他跟著上山受了傷,我已經掏空家底兒,至少花了**百塊錢了!”
“我家沒見你送的東西,有本事拿出憑證來!”李老歪聽到這些,矢口否認。
這時候,旁邊看熱鬧的村民忍不住了:“這點,我給凡學作證,我親眼看到他往李老歪家送東西了!”
“我也看到了,人家凡學家里母雞下的雞蛋自己都舍不得吃,送到你家去,你還沒看到東西,李老歪你真犢子!”
幾個村民一出口,李老歪又不吱聲了。
李文忠伸手壓了壓,說道:“李老歪,你還有什么說的?”
李老歪把頭一擰:“我要去BJ治病,凡學是把頭,就得替我負責!
甭跟我哭窮,你外甥是大老板,我都打聽清楚了!
今兒這個錢你不給,我就鬧到公社去,公社不管,我就去市里,去法院!我就不信沒人管!”
看到如此下作的一幕,岳峰就算有城府,也憋不住氣了。
只見岳峰往前走了一步:“李書記,我是孟家的外甥,我媽是孟玉蘭,現在我能不能說兩句!”
李文忠對岳峰有印象,上次輕描淡寫把錢家三兄弟給判蹲了笆籬子,李文忠打聽過后續事宜,知道是岳峰找的市里的關系,門子非常硬。
“小峰是吧,你說!”
岳峰說道:“事情,我從頭到尾也了解過了!
首先申明一點,我們孟家人,不干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的事兒,是我們的責任,砸鍋賣鐵,我們也承擔!不是我們的責任,你也休想賴到我們身上去!
李老歪你意外受傷的事兒,從個人感情上,我是同情你的,腰斷了,下半輩子人癱了,一輩子都毀了。
但是,從法理跟公序良俗上說,你受傷致殘的事兒,賴不到我二舅的頭上!
咱們村里不止一個獵隊,也不止一個帶隊的把頭兒。
本身,跟著獵隊進山打獵,大家團隊協作分享戰利品就是一個風險自負的行為。
誰能保證進山不受傷?誰也不敢保證!
打到獵物,你為啥能分到一股?
是因為你承擔了這個風險,給團隊出力了,所以才有資格分!要不然,為啥不把獵物分給別人呢?
這個規矩,是個成年人都能講清楚。
從這個邏輯上,我二舅別說給你拿錢拿東西,就算沒拿,只是把你抬下山,送到醫院,已經盡到該盡的責任了。
第二點,你跟著獵隊到了山上,你作為一個趕杖的協助者角色,不服從獵隊的指揮,私自行動,逞能追逐受傷野豬,才導致慘劇的發生!
這一點上,我二舅連過失責任都沒有!
你是個成年人,自己給自己做的錯事兒負責!并不是你受傷你有理,你弱勢你有理!
這官司打到燕京去,我們也敢奉陪到底!
第三點也是最后一點,我需要提醒你!
我們沒有給你出錢治病的義務,我二舅給你墊付醫藥費,送營養品,是因為他仁義,是基于人道主義的關懷立場,
人道主義關懷是啥?前提是你得是個人,而不是個冷血畜生!
你愿意鬧,我把話放在這里,我們奉陪到底!
到時候,我們會在法院上主張要求你你歸還墊付的各種治療費用以及合理利息!
好了,李書記,我說完了!”
話音剛落,前一秒還嘈雜的村部屋里,立馬鴉雀無聲。
有理不在聲高,錢跟權勢也確實養人。
岳峰雖然是屋里歲數最小的,但是一番話說完有理有據,軟硬兼施,直接將李老歪給鎮住了。
原來,給花的錢也可以要回去,只看對方想不想。這下,好像如意算盤打錯了呀。
李文忠看了李老歪一眼:“小峰懂法,說的這些話你也聽到了!我作為村書記,也支持他的說法!
進山打獵也有規矩,也有默認的責任范圍,你的這種情況,并不歸凡學負責!
人家已經給了超出你應得許多倍的支持,再鬧下去,就是自討沒趣了!
當著村部老少爺們的面兒,我把這個是非對錯的態度當眾說完,代表咱們村集體村部的處理意見!
如果你不愿意接受,大可以去公社鬧,去市里法院起訴!”
李老歪聽到這些話,最后一絲僥幸也沒了,只見他一歪脖子:“李文忠你跟孟家人狼狽為奸,向著他們說話,你肯定是收了他們家好處了!
虧我跟你還是一家子,我肯定繼續往上告,市里告不贏就去省里,再不行就去燕京!!總有說理的地方!”
聽到這話,李文忠額頭的青筋蹭的一下就跳起來了。
老李在村里當了這么多年的村書記,小事兒上可能會有點傾向和稀泥啥的息事寧人。
但是在原則問題上,從來沒有含糊過。
好心幫著調解,結果李老歪見賴人不成,竟然把他也給罵了。
“小峰說的還真對,你李老歪就是個冷血畜生!
我李文忠在村里當村官,行得端做得正,你愿意去告,隨便告!誰來我也配合調查!
今天村部調解就到此為止,跟這種白眼狼沒啥好說的,都散了吧!
凡學,你們回去吧,有啥事兒緊著他折騰,我倒要看看,他沒理爭三分,能鬧到哪里去!
大春,文強,把李老歪給我抬出去,往后沒有我的允許,不允許他進村部的大門!”
好嘛,原來是個沾邊賴的哭窮局,愣是在李老歪的努力下,變成了眾矢之的局,就連李書記都給得罪狠了。
岳峰跟二舅對視一眼,很快就轉身離去。
從村部出來,二舅有些不放心的說道:“小峰,咱們真沒有責任嗎?”
岳峰點點頭:“沒有責任,如果他不聽指揮造成咱們損失了,他還要負責賠償呢!
咱們沒有主觀惡意,也沒有被動過失,鬧到哪里去都跟咱沒關系!
行了二舅,回去了,家里還等著咱吃飯呢!”
一幫人從村部回了家里,果不其然,大舅跟舅媽,姥姥姥爺都沒急著敞鍋吃飯,等著他們回來呢。
“凡學啊,村部李書記咋說的?”姥爺關切的問道。
“爸,李書記說跟咱們獵隊沒關系!他受了傷致殘,咱們不用負責!
李老歪急眼了,連書記都罵了,被李書記喊人抬出村部了!”
姥姥也應了一句:“那就好!李老歪那個人,年輕的時候就不是個好餅,這都這個歲數了,還胡攪蠻纏!”
二舅說道:“小峰在村部也發言來著,把里面的道理都說清楚了,村里的老少爺們在場的,也都認可!
我小妹兒跟外甥他們來了,咱先顧自家!他愿意折騰就繼續折騰吧,咱們吃飯!”
大舅也點點頭,沖大舅媽說道:“那咱就敞鍋吃飯!外甥們來了,晚上說啥都喝點!”
很快,鍋里的飯菜上了桌,高度白酒也倒上了。
原本親人團聚很高興的局兒,被李老歪給攪和壞了心情,但是飯桌上大家都沒有掃興,該吃吃,該喝喝,只有二舅的面色有點難看。
岳峰知道,二舅是個厚道人,從他給拿了這么多錢跟物資出去就可以看得出來,現在村部有了公斷,老爺子也算去了一塊心病。
一頓飯,從天黑吃到了八點半才結束。
岳峰他們幾個年輕的還好沒喝多,大舅跟二舅都有點喝多了。
岳峰幫著老媽跟舅媽他們撿了桌子收拾好碗筷,隨后開始鋪床準備晚上休息的地方。
多了老媽一個人,過夜的床鋪啥的跟去年來的時候沒啥變化。
老媽要跟姥爺姥姥一起睡,晚上還能說會兒話,岳峰兄弟四個,則又睡到了西屋炕上。
今天晚上,大柳樹屯村里,注定要有好多人家多了許多睡覺前的談資。
孟家人的外甥有了本事,帶著老媽回來走娘家,還在村部平了李老歪訛人的事兒。
那掛著軍牌的摩托三輪軍侉子,那可是比小汽車還要稀罕的物件兒,人家一趟回來,騎了兩輛回來。
就在岳峰回到姥姥家,為了二舅獵隊人員受傷而風起云涌的時候,吳克己,帶著四把原裝ak47來到林城,也不像他跟岳峰說的那么云淡風輕。
林城東南角,一處普通的平房民居里。
面積不大的屋里,坐了十幾口子裝扮各異的人。
吳克己坐在第一把交椅上,旁邊兩側一字排開,都是參幫里級別很高的各隊頭領。
吳克己一把掀開蓋在槍上的麻袋布片:“我帶來的這四把槍,兄弟們可以輪流看一看,這是從老毛子那邊黑牙的人手里繳獲來的!
這些膽子挺肥的家伙,記吃不記打,又頻繁的闖入咱們的地盤嘚瑟!大家有什么看法?”
坐在第二把交椅的一個五十多歲臉上有道疤的男人伸手拿起了ak47很熟練的檢查彈夾,查看相關的標號跟細節,看完之后將槍丟給了旁邊的同伴。
“這是毛子那邊的原廠貨!吳爺,您是從哪里繳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