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胡和小張一左一右架起李強時,這個平日趾高氣揚的財政局局長此刻像條死狗般耷拉著腦袋。
血珠順著他的下巴滴落在雪白的襯衫領口,在走廊瓷磚上拖出一道斷續的紅痕。
兩側辦公室的百葉窗縫隙間,無數雙眼睛正驚恐地窺視著這一幕,方才還擠滿看熱鬧人群的通道,此刻只剩下幾片倉皇飄落的文件紙。
“看夠了嗎?”
陳知行踩著血滴踱出辦公室時,黑皮鞋底在地面碾出半圈暗紅。
陳知行突然朝最近那間半掩的辦公室吼了一嗓子,玻璃后立刻傳來椅子翻倒的悶響。
財政局科員們集體屏住呼吸的模樣,活像被猛虎盯上的羊群。
畢竟誰都清楚,連李強這種級別的都被打得滿臉開花,換作他們這些蝦兵蟹將...
陳知行從辦公室走出來之后,吩咐剩下的一個紀委工作人員:“李強辦公室搜查之后貼上封條。”
陳知行看了一眼兩邊辦公室,抬腿邁步走進旁邊一個辦公室。
剎那間,辦公室里面一個個面對其他市直單位都趾高氣昂的科長,處長,主任一類的人物此刻活脫脫像是一只鵪鶉,埋著腦袋,生怕被為首的那閻王給盯上。
陳知行一只手握住另外一只手手腕,活動了一下。
這個簡單的動作,讓辦公室里面所有人額頭冒汗,他們甚至都在想這個活閻王是不是在找什么趁手的武器。
“李強的秘書是哪位?”陳知行環視一圈,目光中閃爍著冰冷神色。
一個年輕男人都已經打帶上了哭腔,弱弱的舉手:“領...領導...”
陳知行冷漠的嗯了一聲:“是你自己走,還是我動手?”
“咕嚕——”
他咽了一口唾沫,哭腔更加明顯了。
“我...我自己...能...能走...”
同一時間,市建設局外。
這場大雨沖刷不盡罪惡,但它卻能讓沖掉地面的泥土。
暴雨傾盆,市建設局外的臺階上擠滿了人。
一百多個民工,穿著褪色的迷彩服、磨破的膠鞋,站在雨里。
他們手里攥著皺巴巴的欠條,上面的紅手印被雨水打濕,暈開成一片片暗紅。
有人戴著安全帽,帽檐滴著水,有人干脆光著頭,任憑雨水沖刷臉上的泥灰。
“還錢!還錢!”
老趙站在最前面,手里舉著一塊硬紙板,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大字,血汗錢,三年沒發!
雨水順著紙板流下,墨跡漸漸模糊。
建設局的大門緊閉,幾個保安站在玻璃門后,神色緊張。
“領導躲著不見人,我們咋辦?!”有人吼了一嗓子,聲音在雨里炸開。
“砸門!沖進去!”
幾個年輕民工往前擠,拳頭砸在玻璃上,砰砰作響。
突然,一輛黑色轎車從側門駛出,車輪碾過積水,濺起一片泥漿。
“是局長的車!”有人認出來,人群瞬間炸了鍋。
“攔住他!別讓他跑了!”
幾十個人沖過去,圍住車子,拍打車窗,拳頭砸在引擎蓋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車窗緩緩降下一道縫,露出一張不耐煩的臉,梁小龍忍不住怒吼:“鬧什么鬧?再鬧全抓起來!”
梁小龍心頭憤怒,這群賤民,不就是一點工資嘛,你們至于嗎?
居然還敢跑過來砸國家機構,你們這顆腦袋都不想要了是吧!
他還得趕緊跑路呢,媽的,再不跑路就得吃牢飯了!
“抓啊!反正沒錢活不下去!”老趙猛地拍在車門上,聲音嘶啞:“我兒子等著錢上學!你們當官的,心是黑的嗎?!”
雨越下越大,人群的憤怒卻越燒越旺,有人撿起路邊的磚塊,高高舉起。
“砰!”
一聲悶響,磚頭砸在車頂上,凹下去一塊。
司機抬手擦著冷汗:“梁局,怎么辦啊?”
梁小龍無情升起車窗,壓抑不住怒吼的吼道:“你不會撞出去嗎?”
司機嘴角抽了抽:“可是梁局,會出人命的。”
“我叫你撞!這群賤民自己會讓開的!”
司機咬了咬牙,掛在空檔上,猛踩了幾腳油門,算是他作為人的提醒。
然后,他這才掛在一檔上,緩緩松開離合器,任由車子緩慢的朝著前方行駛。
雨幕中,一百多個身影站在建設局門口,像一堵沉默的墻。
這群民工,不過就是在海星市這條權利貪腐鏈中受害一環,只不過是將他們的血汗錢放在了兜里,壯大他們自己的私人金庫。
卻殊不知,在一個個等著用錢的家庭中,他們卻是在無形中,毀了一個又一個的家庭。
下一刻,司機突然一腳剎車踩死,慣性讓梁小龍的腦袋撞在副駕靠枕上。
他怒道:“你特么會不會開車!”
然后...他就看見了建設局和主干道中間,三輛黑色轎車已經將他們給包圍了!
梁小龍的心中頓時咯噔一聲,他的臉色瞬間就難看了下來,心中浮現出極其不好的預感。
專案組...應該還沒有這么快找他吧?
他們才進入海星市第二天啊!
緊接著,他們就看見了車上下來一位位穿著黑色西裝,胸口佩戴黨徽的人,一看就知道,這特么是紀委的人!
其中一個年輕人朝著他的車輛走了過來。
梁小龍當然認識這位今天一早從實權正科晉升為省紀委第十審查調查室副主任的紀檢新星,有小閻王、廚房戰神的陳知行。
(我查的資料是2007年,副主任一般是副處,具體我也不知道,我只能相信資料,狗頭保命。)
“鎖好車鎖,我就不相信他還能把我怎么辦!”
梁小龍命令司機,司機點頭,表示自己已經鎖好了。
陳知行看著對方不開窗,也不說話,就這么走到路邊,從花壇上掰了一塊磚頭下來,掂了掂,然后....
“砰!”
嘩啦!
陳知行猛的砸開后車窗,那雙被血色充斥眼白的眼睛就這么盯著他,然后,陳知行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梁局,想去哪兒啊?”
“去我們專案組喝喝茶?”
梁小龍嗤笑一聲:“有本事你把我抓出去啊!”
賀逸陽在陳知行頭頂撐開黑傘,冷哼一聲:“冥頑不靈!”
等著吧,你以為有小閻王稱號的陳知行跟你說著玩啊?
人家可是連辭職信都寫好了,就等著弄死你們這群狗娘養的貪官呢!
陳知行也沒有搭理他,反而對著幾個帶頭的民工兄弟說道:“民工兄弟們,貪污你們的血汗錢、孩子上學錢、救命錢的這個狗官就在車里!”
“你們想干什么,我權當沒看到。”
說完之后,陳知行趕緊跑回自己車輛旁邊,一屁股靠在車頭上,做了一個‘耶’的動作。
賀逸陽:“???”
“耶,我們又抓了一個貪官?”
賀逸陽一時間也不知道陳知行是啥意思。
陳知行:“......”
“煙!然后看好戲...等著吧,他會求我們把他抓進去的,呵呵。”
陳知行嘴角那抹詭異的笑容讓賀逸陽渾身一顫。
就像是他之前在玉蘭香榭說的,規矩?他陳知行的規矩才是規矩!
既然他們都不守規矩,那他陳知行憑什么還守規矩?
至于于清河...正領導管人,副領導才管事嘛。
賀逸陽給他一支煙,點燃之后,就看著場中。
大雨中,陳知行靠在黑色轎車車頭,雙指夾著一支煙,賀逸陽撐開的黑傘擋在陳知行的頭頂,神色冷漠的看著前方。
而前方,在陳知行的話音落下之后,農民工人群之中忽然爆發出一道聲嘶力竭的怒吼聲!
“兄弟們!”
“狗官就在這個車里,打他狗日的!”
“砰——!”
梁小龍的囂張凝固在臉上,怒吼起來:“老子是建設局局長,你們這群賤民敢動老子試試!”
“毆打國家公職人員,老子可以把你們全部抓起來!”
人群頓了頓,然后....更憤怒了!
一百多個民工如潮水般涌來,拳頭、怒罵、血淚混著暴雨砸向這個貪官的車。
賀逸陽在旁邊看的一臉意動,媽的,看的好熱血沸騰,好爽的樣子誒?
陳知行瞥了他一眼:“上去踹兩腳?”
賀逸陽蒼蠅搓手:“可...可以嗎?”
陳知行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是民工兄弟們打的,跟你賀逸陽有什么關系?法不責眾。”
好家伙,法不責眾是這么用的嗎?
賀逸陽擠入人群中,對著地上被打的跟條狗一樣的梁小龍猛踹好幾腳。
陳知行淡淡道:“兄弟們,別把人打壞了,我們還得抓回去讓他接受法律的制裁呢。”
他獨自撐著黑傘,看向道路之上。
似乎那個爛漫天真的小姑娘在街邊,扎著高馬尾,正負著雙手,笑著看著他。
他喃喃自語。
“你說的嘛,當官的黑了心,就別怪百姓剝了你的皮!”
“你看,是不是...如你所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