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行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笑呵呵的瞇著眼睛問道:“剛才...和誰通電話呢?”
他當然可以選擇性沒看見。
但最后選擇的是,直接問了,這話的意思代表著什么,相信她這個三十五歲的市府辦主任十分清楚。
不得不說,還特么真是細節啊!
這里好歹是市委書記辦公室所在樓層,結果就在市委書記辦公室這條筆直走廊的盡頭,市府辦主任出現在這里...這不是很有意思嗎?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市政府和市委是兩套班子,外加人大和政協組成了四套班子。
市政府辦主任是鄉科正職,正常情況下,在涉及重大會議議程,人事安排,領導調研協調等事務時,是需要常態化對接的,這也是黨政分工的一部分,也是確保政令統一的關鍵機制。
所以,最多也就是和市委辦對接,市委辦在八樓。
杜雪柳出現在這里,明顯就是不對勁的!
看來杜雪柳也是有自己圈子的人,只不過...現在是什么意思?
對方借杜雪柳的手敲打自己?
杜雪柳捏著文件的手指驟然收緊,她下意識將手機屏幕翻轉扣在胸前,喉頭滾動兩下才擠出聲音。
“是...是海關緝私局的林局長,來確認明天調研的接待流程。”
陳知行輕笑一聲:“是嗎?”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著杜雪柳走去,在杜雪柳的眼中,陳知行就像是一頭下山的猛虎,對著她張開了血盆大嘴。
帶著百獸之王的威勢,朝著她這個小白兔壓了下來!
陳知行輕笑之后便是那雙犀利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她,語氣漠然:“海關什么時候歸市府辦直管了?需要你親自對接?”
鷹視狼顧,大抵就是她現在這種處境吧?
杜雪柳幾乎在剎那臉色煞白,胸口起伏不定的維度暴露了她此刻極其緊張的內心。
權力是個好東西,幾乎只要上了鄉科以上的都沉迷在這種權力帶來的快感當中。
當人失去了權利快感,亦或者迷失在了權力帶來的便利、優越、高人一等的時候,走向最后的,那便是刑法當中的一條條條款。
“杜主任,別說我不給你以及你背后人的面子,給你十分鐘時間來我辦公室解釋。”
“解釋通了,你繼續在這個位置上坐著,能坐多久看我心情。解釋不清,我可以隨時拿走你的帽子,亦或者去抽水蓄能電站吧。”
“當然,你還有第三種選擇,我給你一個體面,自己滾去紀委喝茶!如果你不想自己體面,我也可以代為出手,幫你體面體面。”
“可你背后的人會不會讓你體面體面,那就不是我操心的了。”
說完這句話之后,電梯叮的一聲響起,陳知行邁步進入電梯,消失在杜雪柳的眼前。
電梯門合上的瞬間,杜雪柳的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她扶著冰涼的墻壁,指甲在墻壁上刮出幾道白痕。
抽水蓄能電站...流動性小,專業性強,99.99%的概率不會出現在領導眼中,遠離權力核心。
這也就等同于...把自己釘死在了正科級這個崗位上,如果沒有天大的機緣...呵呵,就她這樣的普通人,想都不用想,這輩子都不會進步了。
她都已經三十五歲了,要是再上不了正處,年齡一超,這輩子就更別想進步了!
杜雪柳顫抖著撥通電話,帶著顫音:“他發現了...陳市長要我去他辦公室...”
電話那頭沉默幾秒,傳來茶杯重重擱在桌面的聲響:“慌什么!按計劃把東西給他!”
與此同時,陳知行站在電梯中,電梯的不銹鋼門上甚至都能清楚的看到自己,他的眼中帶著銳意,突然輕笑一聲。
“這盤棋是越來越明朗了起來呀。”
“保稅區資料缺失、海關局長聯系市府辦主任、紀委書記反常匯報匯報...所有的線索都像是散落的珍珠,被權利這條線牢牢的拴在一起。”
他微瞇著眼睛,輕笑一聲:“誰說主政沒意思,這主政可太有意思了,享受的就是這種勾心斗角,權力更迭的刺激。”
回到辦公室中,陳知行看著文件。
然后...他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去找孫銘問發展計劃的呀,怎么這么重要的事情還給忘了?
算了,不重要了,等自己調研回來一樣的,反正讓他暫停了一切發展計劃。
已經拍板的全部叫停,已經動工的也被叫停、至于有些進度超過百分之三十的...只能讓他們繼續,但速度得降下來。
剛坐下沒多久,市府辦副主任楊成業這時候敲響了門,因為門是開的,所以陳知行一眼就看到了對方。
“進來吧。”
楊成業正抱著文件,立刻小跑過來:“市長,龍江市委辦剛發來補充通知...”
陳知行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不善道:“你讓他們一次性說完,別一會一個條件的,感情不是自家的東西他們就不知道心疼錢是吧?”
呃...啊...這...
楊成業當場呆住了,整個人的腦子突然就混亂了起來。
啊?這話是能說的嗎?雖然人家是市長,但是人家是正廳級的市長呀,您就一正處級市長呀,能一樣嘛!
人家還是管轄市呢。
“放這里吧。”陳知行敲了敲桌子。
楊成業立馬點頭,放下文件:“好的市長,那您先忙。”
陳知行接過文件掃了一眼,冷笑凝固在唇角。
通知要求北榮市準備近三年保稅區進出口數據,落款處龍江市常務副市長簽名旁,赫然附著張瑋海的親筆批示:請北榮市陳知行同志親自匯報。
這是**裸的陽謀呀!
若數據有問題,他這新任市長難辭其咎,若拒絕提供,就是不配合上級工作。
更微妙的是,通知下發時間比他見孫銘還早二十分鐘,說明有人預判了他的行動軌跡。
市委大院從來沒有秘密,這句話似乎在此刻具象化了!
當杜雪柳敲門進來時,看見的是正在批閱文件的陳知行。
夕陽透過百葉窗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條紋,像一道無形的審判柵欄。
“解釋吧。”
陳知行頭也不抬地拋出三個字,鋼筆在紙上劃出沙沙聲響:“你只有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