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指導小組的抵達如同一塊巨石投入長天省的政治深潭,激起的不僅是漣漪,更是洶涌的暗流與漩渦。
權力結構的重新洗牌、司法系統的血腥博弈等等,都將成為接下來長天省的主旋律!
“既如此,依你所見,你覺得最高指導小組的方向應該如何展開?”
嚴頌華突然問了一個致命問題。
這個問題回答得好了,那就是不好的。
可若是沒有回答好,那就是大局觀有問題。
于清河想要提醒陳知行,但卻被張國遠的眼神警告,或者說,這本身就是對陳知行的一場考驗?
陳知行心中也清楚,當即苦笑了一聲說道:“領導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一個副主任而已,哪能看透大局呢。”
嚴頌華似笑非笑的問道:“如果非要你說呢?”
陳知行頓時噎住,沉吟了許久才開口:“領導和我站的位置不一樣,所能看見的東西也是不一樣的。領導或許要以大局為重,但對于我來說,只需要執行就可以了。”
“當然,若是從紀委方面來說...王振國委員幫我訂了一張去京城的機票,今天中午起飛。”
“周家一系在省內沒有直接證據,所以我得去京城找證據。既然從下往上查沒有直接或間接證據,那就從上往下查。”
這番話,再次讓車內的氣氛沉了下來。
嚴頌華指尖在膝蓋上輕叩好幾下,這個動作讓于清河后背滲出冷汗,領導敲擊節奏超過三次,往往意味著對答案的不滿意。
“知行同志很謹慎啊。”
嚴頌華突然笑出聲,轉頭對張國遠道:“現在年輕干部都懂得‘多看少說’的道理了。”
這話聽著是夸獎,實則把陳知行架在火上烤。
在官場,領導說‘謹慎’等于批評‘缺乏擔當’,年輕干部四字更是提醒在場眾人,你陳知行資歷尚淺。
但...嚴頌華卻忽然話鋒一轉,輕笑道:“從上往下查...國遠同志,你們前年在嶺南辦的案子,是不是也是這個路數?”
張國遠摩挲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這話聽著是閑聊,實則是把燙手山芋扔給了中紀委。
當年嶺南案牽扯到某位退居二線的老同志,最后是以‘治病療養’的名義軟禁結案的。
這話像把鋒利的手術刀,直接剖開了官場最隱秘的膿瘡。
在座幾位中央大員交換的眼神里,已經閃過‘退二線’‘病休’‘異地療養’等關鍵詞,這些才是他們熟悉的處理方式。
中組部沈墨鈞突然插話:“小陳同志在基層鍛煉幾年了?”
基層鍛煉這幾個字可不興說呀,要么就是很好,要么就是涼涼。
“領導,從03年遴選上岸,到今年,算下來也有三年了。”陳知行實話實說。
畢竟...03年遴選,是第二年才參加工作的。
嚴頌華拍著膝蓋感嘆,他的目光落在左側第二排靠近過道的中組部沈墨鈞身上。
“年輕好啊。年輕就該像小陳同志這樣,有股子捅破天的莽勁兒。”
最高檢裴世錚忽然開口:“其實可以雙管齊下。”
他說話時盯著窗外護送的交警武警,仿佛在數那些全副武裝的武警:“指導小組自上而下梳理制度漏洞,巡視組自下而上固定證據鏈,至于小陳同志...”
這個看似折中的方案,讓車廂里響起一片附和的輕咳聲。
張國遠笑了笑道:“小陳兒啊,我讓我秘書和你一起去京城,我調一些人配合你,但...最多一個禮拜,一個禮拜我需要切實證據,足夠達到雙規條件的證據。”
“是,保證完成任務!”
在官場,當上級開始關心行程細節,往往意味著默許。
而時間差很關鍵,足夠張國遠安排人手和回報,也給自己留出被臨時召回的緩沖期。
官場博弈中,所有時間數字都是精心計算的政治信號。
“嗯,省紀委專案組并入中紀委巡視小組,你任第六小組組長。”
......
黑色奧迪車隊如利劍般彷佛刺破長天省的權力構架,當積水被輪胎碾碎時,像極了某些人此刻支離破碎的政治生命。
一輛輛車停在省委大院的階梯前,一字排開。
在階梯之上,幾乎是兩梯一崗,持槍武警站在兩邊。
從下往上看,巨大國徽浮現在視線中,莊重而肅穆。
奧迪車后座的人沒等秘書開門,便已經迫不及待的下車,朝著考斯特快步靠了過去。
“嗤——”
考斯特開門的聲音響起,為首的考斯特上,一位位中字開頭的領導下車。
嚴頌華抬頭看著省委大院,他輕笑了一聲:“山河同志,你們長天省的省委大院和其他地方不一樣嘛。”
“這么高的臺階,是彰顯出權力的特性呢,還是讓我們這一把老骨頭爬山啊?”
林山河的額頭頓時浮現出冷汗,他尷尬的笑了起來:“嚴組長,我當初上任時,也是和您一樣的想法...可是拆了這里,再建新的,更會浪費人力物力。”
這話也是暗指這里和他沒有關系,他當初上任的時候就是這樣,就算要找麻煩,那也是找上一任省委書記呀。
陳知行跟在嚴頌華身后三步遠的位置,這個微妙的距離既顯尊重又不至于僭越。
他余光瞥見祁致遠正在和公安部的鄒定邦低聲交談,而江興懷則被中組部沈墨鈞有意無意地攔在廊柱旁,這些細節拼圖般在他腦中自動組合成權力格局的雛形。
當然了,這些事情...可不是他能夠想的,再者...上面下來的人若是和長天的地方干部有牽連的話...他們也不可能在指導小組中。
嚴頌華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看了一眼神色各異的省委領導班子,僅僅是微瞇了一下眼睛,便讓在場的省委班子中的某些人心中瞬間警惕!
比如...神色稍顯慌亂的省委常委、上北市市委書記,亦或者省委副書記看著地面,卻有些手足無措。
“我這個人有個毛病...”嚴頌華忽然開口,嘴角帶著笑容。
“最是見不得啊...這些繁榮之下的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