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絲毫不留手,打得額前青筋暴起,周遭鎮(zhèn)守養(yǎng)心殿的禁衛(wèi)軍都不敢上前。
“陛下,這……”來福焦灼道。
“都愣著做什么?”蕭拂玉冷聲道,“有人御前行刺,還要朕教你們怎么做嗎?”
殿前的禁衛(wèi)軍不敢遲疑,紛紛彎弓搭箭,對準(zhǔn)兩個男人。
霎那間萬箭齊發(fā),兩人雖身手敏捷,在地上滾了一遭堪堪躲過致命的箭,但身上難免要吃皮肉之苦,四肢上都有或輕或重的箭傷。
“給朕綁了。”蕭拂玉抬步進(jìn)了養(yǎng)心殿,禁衛(wèi)軍將冷靜下來的兩個男人綁了,跟在他身后押送進(jìn)來。
蕭拂玉在龍椅上坐下,掃過一左一右兩個男人,“帕子拿過來。”
來福立馬沖上去,惡狠狠地奪了沈招剛搶到手的帕子,呈到蕭拂玉眼前。
掌心的帕子早已皺得不成樣子,就連那朵桃花都扭曲拉長,不堪入目。
“陛下,臣錯了。”季纓低聲道,“懇請陛下責(zé)罰。”
“錯了?”蕭拂玉臉上瞧不出喜怒,“何處錯了?”
季纓道:“臣身為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明知宮規(guī)森嚴(yán)卻不以身作則,在養(yǎng)心殿外與人打斗,還擾了陛下午睡。”
“這只是你最輕的錯誤,”蕭拂玉嘗試撫平帕子上的褶皺,可無論重復(fù)多少次,都無法讓已經(jīng)變形的絲帕恢復(fù)原狀。
他用來賞人的帕子好端端成了這般,這兩個人當(dāng)真是一個比一個混賬。
“你們一個想護(hù),一個想搶,可最終卻讓朕的帕子變成這副樣子,”蕭拂玉將帕子揉成一團(tuán),砸在季纓臉上,“朕賞的東西,哪怕是朕不要了丟了送人,你們也得給朕好好供著。御賜之物有損,這就是你們搶到最后的結(jié)果,還滿意嗎?”
季纓下意識閉上眼,任由帕子沿著他挺拔的鼻尖滑落在地。
“臣明白,”他呼吸微頓,不動聲色撿起帕子塞進(jìn)袖中,“是臣無用,逞能到最后卻不能護(hù)住陛下得帕子,丟了禁衛(wèi)軍的臉。”
禁衛(wèi)軍有臉有皮,驍翎衛(wèi)卻是從來不要臉皮的。
沈招偷瞥了眼龍椅上生氣的陛下,膝行上前去拽他的衣擺,“陛下……”
蕭拂玉一腳踹開他:“朕讓你說話了?”
“陛下不讓臣此刻說,難道是想私下里偷偷說?”沈招理了理被陛下踹亂的衣襟,幽幽道。
“季纓,朕一向知你乖覺,今日之事亦是某些不安分的挑事在先,”蕭拂玉不理沈招,看向季纓,“你自行去禁苑領(lǐng)八十鞭,停職一月,罰俸半年,好好在府里閉門思過。”
“臣領(lǐng)旨謝恩,”季纓叩首,正要下去,蕭拂玉忽而想起什么,喚住他。
“領(lǐng)罰之前,去御膳房領(lǐng)碗長壽面吧。本是要命人送去你府里,既然你今日來了,吃熱的總比冷的好。”
“陛下……”季纓平淡的眸光倏然顫動,“您還記得。”
蕭拂玉不會告訴他,這不過是帝王用來收攏人心的手段。也不會告訴他,若非今日受了罰,根本沒有什么長壽面。
打一巴掌,給一顆棗罷了。
長壽面對于御膳房那群專門伺候陛下刁鉆胃口的廚子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對于蕭拂玉而言,任何人的生辰都不算什么。
季纓離開了。
蕭拂玉還沒想好如何處置剩下的這個到處給他惹事的男人,對方已率先喜氣洋洋開口。
“陛下,其實(shí)今日臣也過生辰。”
來福翻了一個白眼。
怎么會有人無恥到這種地步,簡直聞所未聞。
“……把他拖過來。”
蕭拂玉垂眸瞅著他,敲了敲扶手,隨即有宮人押著沈指揮使湊近他腳邊,男人的頭被壓下去,幾乎要貼在地毯上。
抬腳踩在男人臉上,蕭拂玉柔聲細(xì)語道:“沈愛卿,欺君之罪可是要砍頭的。”
“臣可沒欺君,”沈招嗅著他鞋面上的香氣,喉結(jié)滾了滾,“驍翎司人人皆知,臣每月都過一次生辰。”
蕭拂玉挑眉。
“這樣臣每個月都能收到下屬們的賀禮,連住客棧的錢都省了。”沈招望著他,目光灼灼,“這樣省的錢就可以給陛下做金龍花燈了。”
蕭拂玉笑了笑,“你的意思是,朕收了你的花燈,便該縱容你無法無天了?”
沈招神色懶散,低笑道:“臣哪敢啊。”
說是不敢,可從頭到尾每一個神情,每一個動作,都在表明,他根本不覺得自己搶帕子有什么錯。
蕭拂玉望著他,忽而道:“去把花燈拿來。”
來福應(yīng)了聲,轉(zhuǎn)身去了內(nèi)殿。
片刻后,呈上花燈,“陛下。”
蕭拂玉捏住燈柄,垂眼打量花燈上那條栩栩如生的金龍。
隨著花燈旋轉(zhuǎn),金龍好似活過來,圍著燈壁游動。
“多好看的花燈,”他聲音溫柔,在宮人驚艷的目光下,隨手一拋,“可惜了。”
那閃爍金光的華麗花燈不知花了男人多少心血,就這樣被拋進(jìn)了他腳邊的炭盆里。
沈招臉上散漫的笑不知不覺淡去,盯著炭盆里倏然竄起的火花,眸底的黑也隨著花燈變黑一點(diǎn)點(diǎn)加深。
“沈招,這是你弄壞朕的東西合該付出的代價,”蕭拂玉溫聲道,“回答朕,這個結(jié)果愛卿滿意嗎?”
“……”
沈招仍舊盯著炭盆里面目全非的花燈,沒有看他,只是頭頂?shù)臄?shù)字變成了【97】。
半晌,他道:“不滿意。”
他抬眸,望著蕭拂玉,一字一句重復(fù):“臣不滿意。”
“你只是朕的臣子,朕的奴才,你滿不滿意,都不會改變今日惹怒朕的后果,”蕭拂玉眼尾笑意冰冷,“去宮門口領(lǐng)三十杖,所有禁衛(wèi)軍與驍翎衛(wèi)一同觀刑。
領(lǐng)完罰,朕不管你滾去哪里閉門思過,反正這個月都不要來礙朕的眼,驍翎司一切事宜暫且由副使接管。”
“沈愛卿,退下吧。”
一口一個愛卿,可每個字眼都冰冷至極。
“臣告退。”
沈招沒有再看炭盆里的花燈一眼,行禮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蕭拂玉手抵額頭,閉眼靜坐良久。
“陛下,”來福哪里舍得他不高興,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您不是一直想試試北境的烤羊肉與上云京有什么不同么?正好謝小將軍來問過幾次,他特意學(xué)了一手烤肉的手藝,想讓陛下賞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