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伯克利分校,
奧利弗開車帶著布萊恩特去往舊金山機場,原本他們是不需要去這么早的,但這次會議對師徒兩人都意義重大,他們特地提前幾天過去,爭取做好萬全的準備。
“嘿,奧利弗,不要愁眉苦臉的!”
布萊恩特坐在副駕駛位,意氣風發,“不過是一場誤會而已,這次他們也要去參加年會,說不定你們還能成為朋友。”
“我想,聽完我們的報告后,沒有人能拒絕我們的友誼!”
看到老師自信滿滿的神色,奧利弗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有些不對勁,沉默了好半晌后,才點點頭,“但愿吧!”
……
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所,
威騰辦公室中,
“你真不去?”
普林斯頓數學院系主任費弗曼嘖嘖搖頭,“這次可真讓他們趕上好時候了,兩個菲獎級的成果一起做報告,恐怕不少老家伙都要去湊熱鬧了,前所未有的盛事啊!”
“沒什么好去的。”
威騰搖頭,“朗蘭茲綱領的論文我早就看完了,如果不是法爾廷斯那個老家伙沒完沒了,早就該發表了,沒什么好去的。”
“至于楊-米爾斯方程存在性的證明,我也看了,但我并不認同他們的成果。”
“哦?”
“你發現問題了?”
費弗曼來了些興趣,那篇論文他也看了,但還沒看出問題,否則他剛才也不會說兩個菲獎級成果了。
威騰再次搖頭,“沒有。”
費弗曼無奈一笑,“嘿,老家伙,既然沒有發現問題,可不能隨意污蔑。”
“只是直覺!”
威騰看向費弗曼。
費弗曼也沉默了,這種說法對普通人來說或許是很不負責任的,但兩人都是數學物理領域的頂級大佬,同為菲獎得主,到了他們這個水平,直覺往往比那篇論文中的式子更加可靠。
他在讀那篇論文時也同樣感覺到了不對勁,并不是哪里的證明有問題,而是整個證明過程讓他感覺很別扭,缺少了數學獨有的美感,這種感覺很沒道理,卻是他數十年數學研究養成的直覺。
所以他更要去現場看看,去聽聽當事人是怎么想的,說不定能發現問題所在。
不止是他,普林斯頓不少人也都會去,經過威騰這么一提點,費弗曼才驚覺,他們或許也抱著跟自己同樣的想法。
……
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
陶哲軒從泳池里**的探出頭,手機屏幕中正彈出舒爾茨的消息,“陶,你真應該到布達佩斯來看看!”
他當然知道舒爾茨說的是什么事情,原本他也是準備去看看的。
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水珠在空氣里畫出一個ε-δ的虛數軌跡,陶哲軒走出泳池,開始查看起機票來。
京都,望月新一將沖泡到第三遍的玉露茶推向桌邊,京都的晨霧中,他一遍又一遍的翻看著桌上的兩篇論文,直到那句宇宙際幾何或許是鑰匙,讓茶杯泛起細微的漣漪。
普朗克研究所,法爾廷斯收起桌上的邀請函,讓助理給自己買了一張去往布達佩斯的機票,那篇論文他審核了幾個月,提出了不下十個問題,足以見得他對它的喜愛,否則,他可不會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去故意刁難誰。
格里戈里·佩雷爾曼站在圣彼得堡公寓的霉斑墻面前,他剛剛燒毀了布達佩斯組委會寄來的貴賓邀請函,但地板上未完成的算式中,某個流形曲率的突變點精確對應著多瑙河的緯度。
西蒙·唐納森推開劍河邊的辦公室窗戶,但此刻盯著布達佩斯議程表,手指無意識地在窗欞上勾勒出四維流形的紐結投影。
埃隆·林登施特勞斯輕輕轉動婚戒,妻子剛問他為何突然訂購防彈西裝。
“親愛的。”
他盯著歐洲數學學會寄來邀請函中的議程表,“如果那兩篇論文是真的,我們將見證全新的歷史!”
……
從江城天河機場去往京城,再轉機到李斯特機場,16個小時的飛行讓陳輝都有些疲憊,最后一段飛行過程中,他小憩了一個小時,才再次恢復精力。
匈牙利作為申根國之一,已經擁有法國六個月多次簽證的陳輝并不需要重新辦理簽證。
落地后轉乘出租車,只用了不到半小時,陳輝兩人就來到了此次的目的地,匈牙利科學院大樓——今年的歐洲數學學會會議的舉辦地。
距離會議開始還有兩天時間,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兩人從匈牙利科學大樓向南來到塞切尼鏈橋,沿著Andrássyút大道向北直行,途經匈牙利國家歌劇院,來到伊麗莎白廣場,最終停留在一幢如同歐洲皇家宮殿的建筑前。
紅色石柱、浮雕與古典拱窗構成莊重典雅的立面,頂部裝飾性尖塔進一步強化了垂直氣勢,站在它面前,歷史的厚重感頓時撲面而來。
紐約宮酒店!
陳輝看到了這幢建筑的名字,才恍然大悟。
他記得有部電影,布達佩斯大飯店,原形就是這紐約宮酒店。
拿著會議組委會的邀請函辦理入住,才剛進房間休息了幾分鐘,袁新毅就敲開了陳輝的房門,“走,跟我去一樓咖啡館,那里有個小型交流會。”
陳輝沒有拒絕,關上門跟上了老師的步伐。
以前他很排斥這種社交,但隨著接觸得多了,他反而喜歡上了這種場合,尤其是參與的都是學界大牛的交流會,跟這些人交流,往往能夠觸發出意想不到的靈感。
咖啡館裝飾以巴洛克風格為主,金色浮雕與水晶吊燈營造奢華氛圍,咖啡館中此時已經有不少人,陳輝兩人的到來頓時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袁,好久不見。”
陶哲軒端著咖啡上前,袁新毅在普林斯頓讀博時跟他有過不少交流,后面回國后也都有通過郵件聯系,交流一些當前國際數學前沿的問題和想法。
“好久不見。”
袁新毅也不知道從哪端起杯咖啡,笑著回應。
“恭喜了!”
陶哲軒說完后看向了跟在袁新毅身后的陳輝身上,“早就聽說你收了個好學生,今天一見,果然年輕!”
年輕在其他情景下或許有輕蔑的意思,但若是一個數學家說你年輕,那無疑是發自真心的贊美。
“你好,輝!”
說著他也向陳輝舉了舉咖啡杯,主動打招呼。
“你好。”
陳輝禮貌回應。
他也早就聽說過陶哲軒的大名,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沒想到這位菲獎得主竟然如此謙遜隨和,看起來就是很好相處的人。
“又見面了!”
留著一頭飄逸長發的舒爾茨也端著咖啡走了過來,他跟袁新毅不熟,所以反而先跟陳輝打起了招呼,“我倒是小看了你,沒想到這么快就發《數學年刊》了,那篇論文我看了,寫得很不錯,很有想法!”
“還有許多進步的空間。”
舒爾茨搖頭,“你們華夏人總是這般,但做數學不行,做數學你必須得足夠自信!”
“你好,小家伙,沒想到會這么快在這種場合見到你!”
阿蘭孔涅酸溜溜的說道,這樣的天才,為什么不是他的學生。
“孔涅先生好。”
“塔拉格蘭先生好。”
這一次,陳輝主動打起了招呼,他對這位薩克雷大學的教授很有好感,正如徐老師評價的那樣,塔拉格蘭先生是一位脫離了低級趣味的,純粹的學者!
“你好!”
“IMO猶在眼前啊!”
塔拉格蘭頓時笑開了花,現在他忽然覺得即便沒能收陳輝當學生似乎也不是那么遺憾的事情了,這樣的小家伙,當你看到他有出息時,總是會忍不住發自內心的為他感到高興。
其他人也都詫異的看向塔拉格蘭,不知道這個家伙到底什么來頭,竟然能讓陳輝主動跟他們打招呼。
“嘿,輝,又見面了!”
“感謝你的研究,你可真是幫了我們大忙!”
埃德里安隔著老遠就大喊著快步走了過來,來到陳輝面前時還熱情的給了陳輝一個擁抱。
正如他所說,陳輝幫了他們團隊大忙。
最近他們團隊可是做出了不小的成果,這次會議,他們團隊也有成果匯報!
袁新毅在一旁有些哭笑不得,跟陶哲軒對視一眼,隨后相視一笑。
作為這次會議開場報告的匯報人,袁新毅才應該是這次會議當之無愧的主角,只是沒想到,來到這個小型交流會,反倒是讓自己的學生搶了光芒,這些學界大佬竟然都主動跟陳輝交談了起來。
當然,他也沒什么嫉妒的心思,當一個人足夠強大的時候,學生越強他自然會越開心。
更何況,他也有他的主場。
在咖啡館中掃了一圈后,他邁步向一位鷹鉤鼻老者走去。
“法爾廷斯先生,好久不見。”
當年袁新毅在普林斯頓讀博時,法爾廷斯還在普林斯頓任職,袁新毅還上過他的課。
“好久不見,袁。”
法爾廷斯不茍言笑的點頭,“給你提了那么多修改意見,你不會怪我這個老頭子多事吧?”
“怎么會。”
袁新毅連連搖頭,“如果不是老先生,我的論文也不會這么完善,我應該謝謝老先生才是。”
“既然如此,那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當面問你,你的證明過程中,在非交換Kac-Moody群的情形下,幾何朗蘭茲函子的構造……”
法爾廷斯也不客氣,當即再次發問。
袁新毅苦笑,但也認真思考起來。
兩人的交談也吸引了不少人的加入,原本跟陳輝聊了幾句的舒爾茨和孔涅等人也都圍了過去,陳輝的確已經展現出了不俗的天賦,但不過是嶄露頭角的新人,現在這個時代的主角,還是袁新毅他們這一代人。
陳輝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咖啡廳的另一個角落里,布萊恩特端著咖啡從一個圈子中脫身,回到奧利弗身邊。
順著奧利弗的視線看過去,正好見到與舒爾茨孔涅等人相談甚歡的陳輝,還有被眾人圍在中間,當成主角的袁新毅。
“嘿,奧利弗,精神點,端起你的咖啡,加入這場狂歡吧!”
布萊恩特放下咖啡,在奧利弗身旁坐下,“這次會議之后,大家都會知道你在楊米爾斯方程上的貢獻,相信我,他們會為你張大嘴巴的!”
“剛才我在咖啡廳中看到費弗曼和德利涅了,不少數學界的大咖前輩們都來了,歐洲數學學會可沒有這么大的面子,你知道他們是為什么來的嗎?”
布萊恩特自己也有些興奮,想到自己能在這么多學界大佬面前展示驚人的成果,他就激動得渾身戰栗。
可惜他的安慰對奧利弗并沒有太大作用,即便他已經加入了最頂級的團隊,做出了令人矚目的成績,但他反而沒有在教研室打游戲時快樂了。
他感覺自己像是陷入了夢魘,總是隔著一層薄紗在看世界,渾渾噩噩,這樣的感覺很難受,他卻不知道該怎么走出來。
布萊恩特沒有注意到學生的異常,作為主角之一的他無疑是咖啡廳中的紅人,很快他就又端著咖啡走出去,加入到一個個圈子中開始高談闊論起來。
“嘿,多貝西,好久不見。”
剛走出來的布萊恩特一眼就看到了在咖啡館中的,杜克數學雜志主編多貝西,冷笑一聲,走上前去打招呼。
多貝西只是看了他一樣,一言不發的就走開了。
身為阿貝爾獎得主的她,無論是學術成績和榮譽,都不用給布萊恩特面子,哪怕是布萊恩特團隊真的攻克的楊米爾斯方程,她依舊有資格給布萊恩特甩臉色。
通常來說頂級數學家們也都會維持基本的體面,說不得以后還能有合作什么的,學術圈,人脈同樣是重要的資源。
但多貝西不想搭理布萊恩特。
“恭喜。”
反倒是跟在多貝西身邊的另一位女教授克里斯汀留了下來,與布萊恩特熱情的交談起來。
沒過一會兒,布萊恩特身邊也圍了一堆人。
“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加州大學的富蘭克林·李。”
忽然,克里斯汀對布萊恩特介紹到。
“華夏人?”布萊恩特上下打量這位已經富態得跟西方人一樣的禿頭中年,還是認出了明顯的特征。
“哦,我的朋友,我跟那些抄襲您學生的華夏人不一樣,相信我,我現在叫富蘭克林·李!”
富蘭克林·李熱情的解釋到,“我看了您在arxiv上發布的論文,充滿了真知灼見,您一定會成功的,我相信!”
布萊恩特頓時想起自己在哪聽過這個名字了,雖然依舊不動聲色,心中卻陰沉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