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輝放下論文,邁步來到小黑板前,接過那位禿頭教授手中的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一串公式,“首先我們需要求出BPST瞬子解的拉格朗日量與自對偶條件……”
“在五維規范場論中,規范勢 Aμ(x)的構造需滿足……”
陳輝運筆如飛,早在上來之前他就已經有了清晰的思路。
“當x趨近于無窮時,規范勢的展開為……這個展開表明A_μ在無窮遠處趨近于純規范形式,滿足邊界條件,但通過計算曲率積分的瞬子數,我們可以發現,積分結果為 32π^4ρ^2,需滿足 32π^4ρ^2=8π^2ρ=1/4π,但此條件在四維流形中無法同時滿足緊致性與拓撲約束。”
“三維球面S3的同調群滿足H^4(S^3,Z)=0,這意味著不存在非平凡的SU(2)叢結構,候選解無法滿足整體拓撲條件,所以不存在這樣的規范勢。”
滿滿一小黑板的公式寫完,陳輝放下粉筆,退到了自己的位置。
圍坐在草坪周圍的薩克雷大學的學生們還在專注的盯著黑板思考。
站在草坪旁看熱鬧的IMO參賽選手們只覺得大腦有些宕機,陳輝用的是英語,所以每一個單詞他們都聽得懂,但連在一起,他們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這是高中生該干的事兒?
他們有點懷疑人生。
這時,坐在陳輝旁邊的膚白眼藍的少女已經從小黑板上收回了目光,轉而看向陳輝,眼中滿是好奇之色,她看懂了陳輝的證明思路,沒有任何破綻。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對這個年輕的華夏人感到好奇,別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這個家伙根本就不是他們班的學生,并且,剛才老師講課的時候這個家伙根本就沒有聽,而是在一旁看論文。
但即便是這樣,這個家伙根本沒有思考,就解決了一道他們看懂都需要費些功夫的難題。
他是什么人?
學校里什么時候出了一個這么厲害的小家伙?
他們是薩克雷大學物理系的研究生,這個小家伙明顯比他們厲害多了,難道,他是博士生?
很快,圍坐在草坪周圍的學生們陸陸續續回過神來,不少人已經看懂了陳輝的證明,都用一種看學霸的眼神看向陳輝。
禿頭教授等到大多數人已經看懂了證明過程后,這才開口,“Good Job!”
“這位同學完成得非常好,展示了出色的幾何直覺和扎實的基本功,但是遺漏了一個關鍵點,忽略了四維流形與三維球面的拓撲差異!”
一語驚醒夢中人,陳輝看向小黑板,才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這時禿頭教授已經繼續說道,“正確的構造應使用瞬子模空間的緊致化技巧,通過將四維歐氏空間嵌入五維流形,利用Nahm變換將問題轉化為自伴算子的譜分析,這種跨維度的拓撲對應,建立規范場雨微分拓撲的鏡像對稱,正是楊-米爾斯理論與微分拓撲深度融合的典范!”
他雖然指出了陳輝的不足,但看向陳輝的目光中滿是笑意,他從這個小家伙身上感受到了逼人的靈氣,這種靈氣,他只從那些天才數學家身上感受到過。
上一次感受到,似乎還是彼得·舒爾茨來著。
“鏡像對稱?”
宛若一道驚雷在腦中炸響,這些天困擾他的問題陡然在腦海中浮現,紛繁的圖形和復雜的符號在腦海中擠成一團,以前他們都是雜亂無章,毫無頭緒的。
但現在,陳輝忽然從他們之間看到了一條線索,能夠將這些圖形和符號有序的鏈接起來。
【你的數學等級由3級數學3級7%提升到8%】
……
【你的數學等級由3級數學3級9%提升到10%】
“或許……”
“老大,牛啊!”
李澤翰來到陳輝身邊,他也聽不懂陳輝的回答,但沒看到人家教授都在夸他嗎,那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彩虹屁送上就完事兒了!
嘩啦!
原本凝聚起來的線索頓時如同一盆水潑在地上,頓時散做無數水花,再也無法聚攏,剛剛冒出來的一絲靈光也徹底暗淡,再也無從找起。
巨大的遺憾涌上心頭。
對于很多人來說,這可能是此生絕無僅有的機會。
但陳輝不是,短暫的失落之后,他就恢復了過來,今天都能找到一絲線索,等到數學等級提升,他一定能夠再次抓住這道靈感!
看向數據面板,失落感再次涌上心頭。
只是一縷抓不住的靈感,都讓3級的數學熟練度提升了3%,如果真的解決了問題,他不敢想象會是何等的盛況。
“以后少咋咋呼呼的,在思考問題呢。”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陳輝也是嚴肅的斥責了一句,即便他可以不在乎,但靈感被打斷的感覺還是很難受的。
“哦。”
李澤翰用無辜的小眼睛看向陳輝,他跟陳輝認識這么長時間,還是第一次看到陳輝用這么嚴肅的神色說話,自然能夠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可惜禿頭教授聽不懂中文,否則他一定會好奇的多問幾句。
這時徐志遠也走了過來,并沒有走向陳輝,而是來到那位禿頭教授身前,微笑打招呼到,“孔涅教授,好久不見。”
“你好。”
禿頭教授禮貌的回應一聲,然后很直白的表達了自己的疑惑,“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華夏江城大學數學系徐志遠,這次是帶華夏選手來薩克雷大學參加IMO的,我老師是法爾廷斯,我曾在國際代數大會上見過孔涅教授。”
徐志遠也沒有生氣,眼前這位可是1982年菲爾茲獎得主阿蘭·孔涅,人家不認識他是正常的,他的博士學位是在普林斯頓拿到的,老師的確是法爾廷斯,可惜,虎父有犬子,他倒是給老師丟臉了。
“哦,抱歉,徐先生你好,人上了年紀,腦子就不夠用了。”
孔涅笑著禮貌的回應,當然不是因為徐志遠搬出了老師法爾廷斯,孔涅自己在學術圈的地位比起法爾廷斯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孔涅!
聽到這個名字,圍在旁邊的其他IMO參賽選手們才恍然大悟。
他們當然知道孔涅是誰。
能來參加IMO的,當然都是對數學擁有巨大興趣的學生,不少同學都已經立志日后要當一名數學家,自然會對代表數學最高獎項的菲爾茲獎心心念念,歷屆菲爾茲獎獲獎者不少人都能倒背如流,他們怎么可能不知道孔涅。
只是真人跟照片還是有巨大差距的,他們一時間沒有認出來,直到徐志遠喊出名字,他們才恍然大悟。
一時間,眾人都是星星眼的看向孔涅,有種追星成功的幸福感。
“打擾到先生了,如果沒什么事,我們就先走了。”
徐志遠代陳輝說了句抱歉后,才對陳輝說道,“走吧,我們吃飯去。”
他并不想在這里多留,他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什么陳輝會來上孔涅的課,但他可不想陳輝這樣的天才被孔涅挖走。
陳輝也向孔涅點頭致歉,打擾到對方上課他很抱歉,同時對方剛才的一番話也給他帶來了靈感,雖然最終沒有抓住,但指點之恩還是應當感謝的。
孔涅卻有些疑惑。
剛才徐志遠說他是帶領華夏選手來參加IMO的,而剛才那個同學是跟著徐志遠一起來的,也就是說,剛才那家伙還是個高中生?!
怪不得他覺得這個小家伙這么年輕!
現在,他覺得這個小家伙跟舒爾茨更像了!
一個大膽的想法從腦海中冒出,他快步上前,來到陳輝幾人身邊。
也難為他一把年紀還能走出這樣的速度。
“嘿,陳輝同學,請問你有沒有興趣當我的學生?”
西方人就是這么直接。
不止是各國的IMO參賽選手和領隊,就連薩克雷大學的學生們聽到這句話,看向陳輝的眼神都充滿了羨慕。
他們當然都知道孔涅口中的學生,跟他們現在這種師生關系是不一樣的。
菲爾茲獎大佬做自己老師,光是想想都讓人興奮!
“不好意思,我已經有老師了。”
陳輝禮貌回應,他對這個小老頭印象還不錯。
“what a pity!”
孔涅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之情,然后向眾人展示了他的豁達,“以后有機會可以多交流,要是有什么好想法還給我發郵件!”
說完他也轉身離開,只留下一眾IMO參賽選手和薩克雷大學學生用怪異的眼神看向陳輝。
那可是菲獎大佬的邀請,你竟然就這樣拒絕了?
他們恨不得取代陳輝瘋狂點頭。
島國代表隊中,剛剛恢復信心的高振再次變得茫然。
不是說華夏這些家伙參加IMO就已經是人生的數學巔峰了嗎,怎么還有菲獎大佬要收他當學生?
也直到這時,他才明白,剛才陳輝回答的那道,他們聽都聽不懂的題,應該很有含金量。
不是說華夏的教育不行嗎?
怎么自己都不懂的東西,那個家伙會游刃有余?
這一次,他是真的迷茫了。
不止是高振,米國那位曾經懟過李澤翰的選手同樣有些茫然,大家都是天才,但差距怎么這么大呢?
跟陳輝比起來,他們來參加IMO就跟小朋友玩過家家一樣幼稚。
當然,也有人看向陳輝的眼神中充滿了羨慕,比如那位在酒店測方位的依郎選手。
至于鄧樂巖王瀟兩人,雖然同樣驚訝,但他們已經經歷了太多這樣的事情,現在已經有些免疫了,哪怕陳輝干出再驚天動地的事情,他們也不會感到奇怪。
李澤翰和陳靈兒兩人早就衷心的為陳輝感到高興了。
就連徐志遠也才回過神來,他很欣賞陳輝的選擇,這也是他希望看到的答案,他也為袁新毅感到高興,但當真的發生時,他忽然有些不知道陳輝這個選擇是否正確。
孔涅所說的學生,可跟他與法爾廷斯這種關系還不太一樣,更接近華夏概念中的徒弟,華夏講究師承,西方同樣如此,普通的學生當然也能享受到一部分這個便利。
這位孔涅教授,不僅自己是菲獎得主,他的老師讓·皮埃爾·塞爾,同樣是菲獎得主,他們這一脈在學術圈的影響力可想而知。
如果當了孔涅的學生,對陳輝未來發展將會產生巨大的助力。
原本有說有笑的隊伍變得沉默起來,一行人沉默的走進食堂,沉默的吃飯,再沉默的離開,心情相當復雜。
……
一道普羅旺斯燉菜加上酥脆的法棍,讓孔涅很是滿足,比起海鮮和料理,他還是更喜歡這種充滿了家鄉風味的菜肴。
剛才的事情雖然讓他感到有些遺憾,但他也沒放在心上,天底下天才那么多,也不必每一個都收入自己麾下。
“老師,今天在IMO監考遇到個很有意思的華夏學生!”
剛走進實驗室,一位學生就迎了上來,熱情的跟他交談起來,“他只用了九分鐘就做完了第一天的三道題,這速度,恐怕比當年的舒爾茨和陶哲軒都不遜色,并且我查了他的年齡,才十六歲,跟當年的舒爾茨一樣年輕!”
“又是華夏人?”
孔涅一愣,只感覺最近華夏人的含量有些太高了,無論是其他領域還是數學領域,似乎都是如此。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他遇到的那個小家伙,好像也是來參加IMO的,“他叫什么名字?”
“hui chen。”
果然是他!
聽到這個名字,孔涅毫不意外,如果不是,他反而會更驚訝,因為那就意味著華夏出了兩個妖孽人物。
“可惜他是個華夏人,否則以他現在展現的天賦,將來在數學界必定能有一番作為,即便比不上舒爾茨和陶哲軒,也不會是無名之輩。”
這位學生惋惜的搖搖頭。
孔涅不解,“陶哲軒不也是華夏人嗎?”
“不,這不一樣的。”
學生立即解釋到,“陶雖然是華夏人,但他從小在西方長大,接受西方教育,并沒有受到那片土地的詛咒,所以他才能取得那樣的成就。”
孔涅明白了學生的意思,這樣的說法在西方學術界也是有所流傳的。
華夏,的確是個神奇的地方。
但他很快又有些疑惑,那個小家伙上午在課堂上的表現,至少已經擁有數學系博士生的水準,他很難想象這樣的人物會在數學界籍籍無名。
他才十六歲啊!
如果真是那樣,或許他只能認為華夏的確是被數學之神詛咒的地方了。
同時他也再次生出收徒的心思,這樣是不是就能拯救一個數學界的天才呢?
可現在問題不是他想不想收徒了。
搖頭將這些雜念拋出腦海,孔涅看向學生,“你最近研究三次丟番圖方程做得怎么樣了?”
聊八卦時神采奕奕,說到學習立馬無精打采。
這位學生頓時滿臉生無可戀,“我正要說這件事呢,您看看《純粹與應用數學雜志》最新一期的文章,該死的,已經有人給出三次丟番圖方程的簡便解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