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龍遲疑的、緩緩地抬起頭,淚眼汪汪地看著這個知心姐姐,忽然說:“你、大姐姐,我看你長得竟然有點像我母妃呢。”
沈妙儀一怔。
心比剛剛還疼了,但一種蕩漾而來的溫暖卻湖水一樣熨帖的包裹住了心臟,她繼續(xù)看著這個可愛的和自己很投緣的小皇子。
“真的嗎?”
沈妙儀忍俊不禁,“話說,你母妃一定是個大美人。”
“嗯!”
成龍用力的點頭,“母妃可是宮里最美的人!她叫張如意。”
張貴妃?
沈妙儀心中閃過疑惑的光,卻沒深想。
只笑著對小家伙說:“那你看我像不像你娘親?要是你不嫌棄,你認(rèn)我做阿娘好了?”
其實沈妙儀只是玩笑話,她知道這深宮內(nèi)苑里,小豆丁需要溫暖。
而這一份溫暖,是皇帝和權(quán)利不能賜予的。
是任何小廝、侍女和嬤嬤都不能給的。
趙珩聽到這個話,頓時愣住了。
但很快的,她的臉上就綻開一個絢爛如春花一般的笑。
然后用力的點頭:“那可真好極了!”
【我去!妙妙這也太會了吧!】
【小皇子好可愛。】
【黎晏書快來看看!】
就在此時此刻,兩人的身后卻傳來了穩(wěn)健的腳步聲。
原來是黎晏書從乾坤殿方向走了過來。
他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面:沈妙儀蹲在地上,與太子心照不宣的相視而笑,成龍十分親昵地拉著沈妙儀的手。
小家伙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開心與暢意。
而沈妙儀,她則微微的側(cè)著腦袋,午前的旭日就這么輕盈的落在沈妙儀臉上,柔和且溫暖。
沈妙儀此刻嘴角的笑容格外吸引人。
黎晏書腳步猛地的頓住了。
他看著那小小的身影,看著沈妙儀這溫柔的模樣,心臟忽然像是被看不到的全體狠狠地、狠狠的攻擊了一下。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個同樣喜歡逗孩子笑的女子。
如果不是那場飛來橫禍,或許如今……
他也會有一個這樣可愛的健康孩子。
一家三口,共享天倫。
可眼下……
黎晏書眼底竄過一絲痛楚。
這剎那,成龍顯然也看到了黎晏書。
但他面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的一干二凈,小身子一哆嗦,猛地躲到了沈妙儀的背后。
好似黎晏書是什么洪水猛獸一樣。
小家伙只露出一雙怯生生的眼睛遠(yuǎn)遠(yuǎn)的打量著黎晏書。
沈妙儀看向黎晏書拿盛滿了陽光的眼。
“殿下,談完了?”
黎晏書收回目光。
他快速的掩去眸中復(fù)雜的光,風(fēng)輕云淡的點頭:“嗯,已經(jīng)談完了,萬歲允了你到里頭去,咱們進(jìn)去吧。”
他的目光掃視一眼成龍,介紹他給沈妙儀認(rèn)識。
“此乃東宮太子,成龍。”
沈妙儀了然一笑。
原來眼前這小小少年居然是太子。
沈妙儀回頭,下意識看了看身后的小腦袋。
安撫一般柔聲說:“殿下,我要進(jìn)去給你父皇瞧病了,你快些回屋去,莫要在外繼續(xù)吹風(fēng)。”
成龍從她身后探出頭,小聲嘀咕:“知晚、娘親,您多久出來啊?”
【太子!果然是太子!抱大腿啊,妙妙。】
【他叫妙妙娘親!黎晏書聽到了嗎?】
【黎晏書臉色好難看……】
沈妙儀一怔,柔柔的笑了,“一會兒我就出來,你乖乖聽話,我還要來找你。”
“好!”
成龍用力的點頭。
黎晏書看著這一幕,眼里席卷過颶風(fēng)。
但他沒說什么,只回頭提醒:“走吧。”
沈妙儀跟著黎晏書朝乾坤殿走去。
走了幾步,她還忍不住回頭看,只見成龍依舊還站在原地。
小小的身影望著她的方向,眼里似乎充滿了熱切的期待。
沈妙儀心里暖烘烘的,朝太子揮了揮手。
這才轉(zhuǎn)身跟上了黎晏書。
兩人并肩同行,很快進(jìn)入了乾坤殿。
殿內(nèi)燭火通明,熏香裊裊。
但如此濃郁的香味,也掩不住空氣中一股撲面而來開的濃重藥味。
明黃色的帷帳背后,隱約可見龍榻上躺著的皇帝。
他狀態(tài)似乎不大好,聽到腳步聲進(jìn)來,并未回頭。
黎晏書靠近:“皇兄,醫(yī)者已帶到。”
帷帳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旋即,一個蒼老而羸弱的音調(diào)傳了出來。
“你就是那醫(yī)者?給朕抬起頭來。”
聲音不怒自威,來之前沈妙儀就知道皇宮里規(guī)矩多。
此刻皇帝要看看自己,沈妙儀只能依言緩慢的抬頭讓皇帝看她。
她自己也目光沉靜地看向萬對。
只見天子面色灰敗,顴骨高聳,眼窩深陷,顯然眼前這一具軀殼早已經(jīng)被病痛折磨多年了。
皇帝的聲音很空洞——
“你便是楚王舉薦給朕的醫(yī)者?”
皇帝打量著沈妙儀,聲音鄙夷,眼里滿是懷疑。
“你這姑娘膽子大,年紀(jì)輕輕就知道在皇宮里招搖撞騙,就你這樣的也懂醫(yī)術(shù)?”
“草民沈知晚,自然略通岐黃之術(shù),不然也不可能到此處來。”
沈妙儀不卑不亢地說。
黎晏書在一旁開口:“陛下,知晚大夫醫(yī)術(shù)高明,此前在陶家村救治無數(shù)百姓,連太醫(yī)院的人都贊不絕口。”
其實,沈妙儀并未見過什么太醫(yī)院之人。
這只是黎晏書為了抬高她身價罷了。
這一點沈妙儀心知肚明,但同時又感覺好奇。
皇帝微挑眉毛,似乎有些動搖。
但口風(fēng)里仍帶著幾分鄙薄:“哦?竟有此事?那你且看看,朕這是何病!?”
看皇帝這么說,沈妙儀上前一步。
她將脈枕放下來,指尖搭在皇帝脈搏上傾聽起來。
脈象虛浮似乎隨時可能中斷,這脈象雜亂無章。
沈妙儀沉吟片刻,索性實話實說。
“陛下這不是什么病,此乃中毒!”
“什么?!”
皇帝難以置信的瞪圓眼睛,瞠目結(jié)舌的看向沈妙儀。
這一刻,就連旁邊的太監(jiān)總管王振也驚呼的發(fā)出了一聲短促的“啊?”
“是烏頭與走馬芹之毒。”
沈妙儀解釋道,“此二五中皆為外來之物,藥性猛烈霸道,久服會損傷五臟六腑。再久一點,則必死無疑。”
皇帝頓時臉色變了:“如今,你可有解藥?”
“有。”
沈妙儀毫不猶豫,“草民這就給萬歲您開方。”沈妙儀絲毫不遲疑,行云流水一般的取過紙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