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
靜安分局刑警隊辦公室。
房間里并列擺放著四張辦公桌,墻上貼著刑偵流程圖和轄區治安數據公示板,文件柜旁掛著“江南名探”端木宏峪的照片。
一名中年警官打量著對面的周永強:“周永強同志,你是哪里人?來魔都做什么?”
周永強局促搓手:“我是京城人,來魔都做生意。我之前已經跟派出所的同志說過了。”
警官敲了敲桌面的案卷:“因為涉及到的金額比較重大,案件移交到我們分局偵辦。現在由我負責調查你的案件,如果你想早點找回被盜的錢,就請協助我們調查。”
周永強點頭:“我知道了鄭隊長,您問吧。”
“你和季鴻賓是什么關系?總共被盜了多少錢?怎么發現被盜的?”
“我們是一起做生意的朋友,他被偷了兩萬三。”周永強語速加快:“我還在睡覺的時候,突然聽到季爺大喊了一聲‘錢沒了’,把我嚇醒了,然后我們就報警了。”
鄭隊長皺眉:“你說的季爺是誰?”
“季鴻賓。”
“做筆錄的時候說名字。”鄭隊長提醒了一句:“你帶錢了嗎?”
“我帶了一千。”
鄭隊長反問:“為什么你的錢沒有被偷?”
“我把錢藏在內褲里了,估計是小偷沒找到。”
鄭隊長緊盯對方:“根據季鴻賓的筆錄,他喝完茶就上床睡覺了。在他睡著后,你都做了些什么?有沒有離開過房間?”
周永強回憶道:“熱水是我花錢買的,我怕浪費,就泡了泡腳,然后倒掉洗腳水,上個廁所就回來了。”
“去了多久,有沒有人來過房間?”
“也就兩三分鐘,沒見到其他人。”
鄭隊長想了想,問道:“季鴻賓喝茶水的時候,你喝了嗎?”
周永強搖頭:“當時水太燙,我就喝了一口,洗完腳再喝的,然后就上床睡覺了。”
鄭隊長抽出一份檢測報告:“我們檢測過你們喝的茶水,里面被下了迷藥;根據季鴻賓的筆錄,泡茶的水是你打的,茶也是你泡的。”
周永強慌了神,喊道:“您什么意思?不會是懷疑我吧?”
“我們只是在進行正常的詢問。你只要回答問題就行,其他的我們會調查。”
周永強緊握住拳頭,露出憤慨的神色:“你們要調查,也應該去旅館調查,去抓真正的小偷,而不是在這為難我。”
鄭隊長繼續說:“你們房間的門鎖沒有被撬的痕跡,你覺得小偷是怎么進入的房間?”
周永強也陷入了沉默,往后靠了靠:“我不知道,你們不能因為我幫季爺打水倒茶,就認定我是小偷。我還幫他洗衣服、買飯、買票、拿行李,這些事一直是我在做,這也算錯?”
鄭隊長盯著他看了好一會:“你從哪打的熱水?”
“是一個旅館服務員賣給我的,我也不知道他叫啥?”
“描述一下他的外貌。”
周永強深吸一口氣,回憶道:“他年紀不大,瘦高個,右手背上有一道傷疤……”
鄭隊長邊記邊問:“你們以前來過這家旅館嗎?”
“我們是第三次來魔都,這里距離火車站近,每次都會住這家旅館。”
“以前見過這個服務員嗎?”
“沒印象……”
鄭隊長做完筆錄,合上筆記本:“暫時不要離開魔都……”
……
蘇州胡同,七號院前院。
李哲在村里忙了幾天,但賣菜的工作一直沒停。
隔了幾天,他得來一趟京城,別的事能交給別人,但收錢算賬還得親自來。
不算不知道,李哲賣菜的總收入已經超過了兩萬七千元,外匯券2480,保證金3153。最近的支出也不少,租賃村集體的地、挖掘機、購買建材等。
扣除支出,李哲手里還剩下一萬多塊錢,外匯券基本沒動,保證金也沒花。
之前,借金百萬的兩千塊錢已經還了,雖說金百萬不差錢,但借公家錢和借私人的錢終究不是一回事。
算完賬,李哲心情大好,這個年代能賺這么多錢,他已經很滿足了。
“咚咚……”外面傳來敲門聲,響起王建軍的聲音:“哲子,是我。”
李哲開門讓王建軍進來,隨著銷售渠道增加,蔬菜都被人預定了,蔬菜的日產量并非一成不變,產量多有剩余,王建軍就出去賣,產量少,他送完菜就在家里歇著。
李哲說:“回頭我問問季家,能不能換個鎖子,省的每次都得叫人開門。”
“也不耽擱事,換不換都成。”王建軍洗了把手,進了客廳:“他們都走了?”
“走了,待在這也沒事干。”李哲給他倒了一杯茶水:“哥,你今個咋回來晚了?”
“去給小姨送了點菜。”說到這,他嘆息一聲,感慨道:“我小姨這些年也不容易。”
李哲也看出了些問題:“他和魏所長之間是不是鬧過矛盾?”
王建軍憋了一肚子話,也只能跟李哲說:“當年,我媽、姥娘、姥爺勸小姨離開,她舍不得孩子和我姨夫,就留下來了。
后來……姨夫沒扛住單位和家里的壓力,跟我小姨離婚了……近幾年才復婚。
雖說那些年,姨夫也一直在照顧小姨,但她心里始終扎著根刺……”
李哲追問:“有舅媽和表妹的消息嗎?”
王建軍的手絞在一起:“我姥爺去世了,我娘帶著姥娘和妹妹再婚了……”
李哲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拍拍表哥的肩膀,換了個話題:“哥,我想著以后用卡車送菜,你覺得咋樣?”
王建軍緩了緩:“你說啥?”
李哲重復了一遍。
王建軍思考一會:“行呀,我現在送菜也是提心吊膽的,生怕路上被人搶。”
李哲起身回了臥室,再出來的時候手里多了一把票:“哥,這是你上個月的工錢。”
王建軍數了數,詫異道:“哲子,你是不是給差了,怎么這么多?”
“沒錯,工資一百五,獎金300。”
“別人也是這么多?”
“工資都一樣,獎金有些區別。你自己知道就成,除了我舅,別告訴別人。”
“你舅俺也不說。”王建軍把錢揣進兜,情緒好了一些:“誰的獎金最高?”
“誰最高我不能說,但你是第二高。”
王建軍猜測道:“姑父是不是最高的?”
“我爹要是最高,那我舅也不會少,你也排不上第二啊。行了,別猜了,就這么幾個人,沒幾次就讓你蒙對了。”
“走,咱出去喝碗羊湯暖和暖和,再去友誼商店買點福利,明天一塊發。”
……
廣渠門內大街,一棟六層筒子樓。
李振國端著洗好的碗筷走出水房,碰上個黑胖的婦人:“振國,又刷碗呢?我家那口子有你一半勤快,我做夢都笑醒。”
李振國笑笑沒說話,端著盆子進屋。
小胖子跑出去玩了,陳淑萍兩娘倆坐在客廳的床上說小話,見他進來,娘倆也止住了。
李振國將碗筷放置好,打了聲招呼,進屋了。
不大一會,陳淑萍也跟進屋,關上房門。
李振國有些意外:“咋這么早就回屋了?”
“跟個老太太有啥好說的,聊會得了唄。”陳淑萍照了照鏡子:“今個廠里忙不?”
“說吧,啥事?”李振國跟她多年夫妻了,哪里看不出她有事?他們夫妻的關系一直挺好,陳淑萍人長得漂亮,又是京城知青,當時為了能娶她,李振國也沒少花心思。
他在陳家過得不痛快,并不是說陳家人不好,就拿陳家老太太來說,帶著小胖子睡在客廳,把里屋讓給他們夫妻。只能說‘上門女婿’的日子,注定了不會太舒心。
陳淑萍坐在旁邊:“老二一個人在京城無親無故,你這個當叔的也不說去看看。”
李振國看著妻子:“想吃黃瓜了?”
“這不是燒暖氣了嗎?老太太上火了,就想吃點爽口的。”陳淑萍轉臉就把老媽賣了。
“那黃瓜多金貴,我也不能空手去啊。”雖說侄子可能不介意,可李振國也不好白拿侄子的菜。
陳淑萍打開一個白手絹:“我這還有點肉票和煤票,你給老二帶過去。破了皮的黃瓜也成,咱自家吃不講究。”
“行,等不忙了,我去一趟。”李振國心情有些復雜,這么多年來,妻子還是頭一次主動讓自己聯系家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