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室的門被推開,一個身形精瘦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他三十出頭的年紀,穿著剪裁得體的深灰色西裝,步履沉穩(wěn)。
“楊總,我是秦俊先生的助理武洋?!彼⑽⑶飞?,聲音不高不低,面帶微笑,“我們之前見過?!?/p>
楊鳴沒有立即回應,而是稍稍偏頭看向狄明。
狄明會意,輕輕帶上了門,留下楊鳴與這位不請自來的使者。
“請坐。”楊鳴轉過身,指了指會客區(qū)的沙發(fā),自己則在對面坐下。
武洋坐姿端正,雙手自然放在膝蓋上,這個姿勢既不顯得緊張,也不過于放松,保持著恰當?shù)木嚯x感:“感謝楊總抽時間見面?!?/p>
“秦總近來可好?”楊鳴開口,目光平靜地審視著對面的年輕人。
武洋身上有一種特殊的氣質(zhì),既不像普通商人,也不是典型的保鏢。
那種警覺,更像是某種特殊訓練的結果。
“秦總一切都好,他托我向您問好?!蔽溲蟮幕卮鸶纱嗬洌煌夏鄮扒乜傔@次派我來是有一件事想與楊總商談?!?/p>
楊鳴做了個“請說”的手勢,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武洋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中取出一個深色文件夾,放在兩人之間的茶幾上:“這是關于劉廣在隆城產(chǎn)業(yè)的相關資料?!?/p>
楊鳴沒有急著去拿,只是眼神掃過那個文件夾,等待下文。
“相信楊總已經(jīng)知道劉廣的情況了?!蔽溲蟮恼Z氣平淡,仿佛在談論一次普通的商業(yè)變動,而非一個人的覆滅與死亡,“他在隆城的所有產(chǎn)業(yè),包括‘金輝大酒店’、‘福臨門’連鎖和東城區(qū)的幾處商業(yè)地產(chǎn),已經(jīng)全部被秦總通過合法渠道收購?!?/p>
楊鳴眉頭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劉廣的產(chǎn)業(yè)被迅速清理轉手,這手筆之大,速度之快,再次印證了秦家的能量。
按照正常流程,這些涉案資產(chǎn)應該被凍結相當長的時間,能夠如此迅速地完成轉讓,背后需要動用多少關系網(wǎng)絡?
“秦總有意向楊總提出一個合作方案?!蔽溲罄^續(xù)道,語氣依然平靜,但內(nèi)容卻讓氣氛微妙地變化了,“這些產(chǎn)業(yè),秦總希望轉給楊總經(jīng)營。秦總只保留百分之十的干股,其余全部歸屬楊總名下。”
聽到這個消息,楊鳴的表情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訝。
劉廣的產(chǎn)業(yè)網(wǎng)絡在隆城價值至少大幾千萬,這樣的“贈予”絕非小事。
在這個社會,沒有無緣無故的饋贈,每一次給予都意味著某種交換或預期。
“不知道秦總為何如此慷慨?”楊鳴終于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謹慎的試探。
“秦總說了,他很欣賞楊總的商業(yè)才能。”武洋的回答滴水不漏,“這些產(chǎn)業(yè)交給楊總經(jīng)營,必定能發(fā)揮最大價值。秦總只是投資,不參與具體運營?!?/p>
楊鳴拿起桌上的水杯,慢慢喝了一口,借此給自己一點思考的時間。
“我很感謝秦總的慷慨,但這份禮太重了?!睏铠Q放下水杯,直視武洋的眼睛,“我不明白秦總的真實意圖。在我的理解中,沒有人會無緣無故送出這么大的一份‘禮物’?!?/p>
武洋似乎早已預料到這個問題,他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近乎真誠的微笑。
“楊總果然直接?!彼晕⒄{(diào)整了坐姿,“秦總說過,他欣賞楊總這樣的人才。他認為,隆城的格局已經(jīng)定型,與其讓這些產(chǎn)業(yè)落入陌生人手中,不如交給已經(jīng)在當?shù)赜懈臈羁?。至于秦總的目的……?/p>
武洋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秦總說,他只是想和楊總交個朋友?!?/p>
“武先生,我們都是明白人?!睏铠Q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在我們這個圈子里,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也沒有毫無代價的朋友。秦總如此大手筆,必有所求。如果連這一點都不能坦誠相告,那這份‘友誼’恐怕很難建立?!?/p>
“楊總誤會了。秦總確實只是想和楊總交朋友,沒有任何附加條件。秦總說,在商場上,有些人值得結交,不是為了眼前利益,而是為了未來可能性。楊總就是這樣的人?!?/p>
這個回答仍然模糊,但卻透露出一種微妙的信息,秦俊對楊鳴的興趣可能超出了單純的商業(yè)合作,而是看中了某種更長遠的價值。
這種暗示讓楊鳴內(nèi)心的警覺提升到了一個新的層級。
“秦總真是慧眼識人。”楊鳴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自嘲,“不過,這么大的事情,我需要時間考慮。畢竟,接受這樣的‘友誼’,意味著我也要承擔相應的責任?!?/p>
武洋點頭,從容地合上文件:“楊總考慮得很周全。秦總也提到過,他欣賞楊總的謹慎?!?/p>
他從西裝內(nèi)袋取出一張名片,放在文件夾上:“這是我的聯(lián)系方式。楊總考慮好了隨時可以聯(lián)系我。秦總說,無論楊總做何決定,這份友誼的邀請都會一直有效?!?/p>
“替我謝謝秦總的好意?!睏铠Q站起身,示意談話接近尾聲,“我會盡快給出回復。”
武洋也隨之起身,微微頷首:“秦總說,楊總是個聰明人,一定能看清楚其中的價值。”
送走武洋后,楊鳴站在窗前,手中把玩著那張名片,目光投向遠處。
秦俊這步棋走得出人意料,打破了所有常規(guī)邏輯。
如此大手筆的示好,對方究竟是在下一盤怎樣的棋?
而自己,是棋手還是棋子?
這個問題在他心中激起一陣復雜的漣漪,如同秋風拂過湖面,掀起微不可察卻又無法忽視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