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小餐館,最里面的包間沒開燈,窗簾也拉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空氣里混著煙味和陳年酒精的氣息,悶得人喘不過氣。
桌上放著兩瓶沒開封的五糧液,幾個油膩的小碟子。
陸林川坐在最里側(cè),時不時瞄一眼手表。
幾分鐘后,門開了,幺雞走了進(jìn)來。
他穿著件黑色背心,裸露的雙臂上紋滿了花花綠綠的紋身,最顯眼的是右臂上一條盤旋的青龍,龍嘴張開,似乎隨時要吞噬什么。
他個子不高,但渾身肌肉結(jié)實(shí),一看就是常年打架的主。
“林哥。”幺雞叫了一聲,關(guān)上門,走到陸林川對面坐下。
陸林川推了瓶酒過去:“自己倒?!?/p>
幺雞打開酒瓶,往杯子里倒了半杯,一口干了,皺著眉頭吸了口氣:“媽的,上次喝這東西還是進(jìn)去之前?!?/p>
“里面不讓喝?”
“喝個屁,有錢都買煙了。”幺雞又倒了半杯,這次沒急著喝,而是盯著對方:“什么情況這么急?”
陸林川沒說話,從口袋里摸出支煙點(diǎn)上,猛吸了一口。
“你那兩個兄弟,不是說想要搞點(diǎn)錢嗎?”
“他倆?”幺雞指了指門外,“一筒和大姚?”
“嗯?!?/p>
“那不廢話,都從苦窯里出來,誰不想搞錢?”幺雞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黃牙,“林哥,有門路?”
陸林川吐出一口煙:“有個事,要人?!?/p>
“啥事?要人干啥?”
“楊鳴,聽說過嗎?”
幺雞的表情變了:“就之前干李光的楊鳴?”
陸林川點(diǎn)點(diǎn)頭:“就是他?!?/p>
包間里沉默了幾秒,只有陸林川吸煙的聲音。
幺雞眼神變得警惕,他咽了口唾沫:“林哥,這人我知道,南城現(xiàn)在是他的天下,想動他那不是找死嗎?”
“一百萬?!标懥执ㄕf,“事成之后給你們一百萬?!?/p>
幺雞的呼吸明顯急促了幾分。
他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酒杯,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出來。
“什么叫‘事成’?”他問。
“讓他進(jìn)醫(yī)院。”陸林川的表情平靜,“或者讓他去見閻王?!?/p>
幺雞吸了口氣:“林哥,這不是小事,殺楊鳴……恐怕有點(diǎn)困難?!?/p>
“困難歸困難,有沒有這個膽子是另一回事?!标懥执◤椓藦棢熁遥澳靡话偃f,夠不夠你們幾個兄弟下半輩子花的?”
幺雞沒說話,低頭喝了口酒。
顯然,他被這個數(shù)字吸引了。
幾年牢獄生活讓他身無分文,出來后又被各種人追債,要不是陸林川,他恐怕現(xiàn)在估計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什么時候動手?”幺雞問。
“越快越好?!标懥执ǖ穆曇衾飵е鴰追旨鼻?,“明天,后天,只要找到機(jī)會就下手?!?/p>
“這事太大了,我得和兄弟們商量?!辩垭u依舊猶豫。
陸林川向前傾身,聲音壓得更低:“除了錢,還有別的?!?/p>
“什么?”
“事成之后,新槐街西頭的夜場你們接手。每個月保底十幾萬的流水?!?/p>
這話像一塊石頭投進(jìn)了幺雞的心湖。
他的眼睛亮了起來,那是被**點(diǎn)燃的光芒。
對一個剛出來的人來說,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比任何東西都重要。
“成交。”幺雞一口干了杯中的酒,“不過,林哥,我們需要底子,槍能再弄幾把嗎?”
“槍就算了,你不是有一把嗎?”陸林川想了想,“刀我可以幫你們搞。”
“行,這事包在我們身上?!辩垭u點(diǎn)點(diǎn)頭。
陸林川拿出一個塑料袋放在桌上,里面放著五疊錢:“定金,五萬。事成之后剩下的一次結(jié)清。”
幺雞飛快地接過錢,快速數(shù)了一遍,然后塞進(jìn)塑料袋,拍了拍:“林哥放心,兄弟們最近正愁沒錢花呢?!?/p>
“別大意,那家伙手底下人多?!标懥执ㄌ嵝训?。
“知道了?!辩垭u站起身,“那我先走了,回去和兄弟們商量一下怎么做。”
陸林川揮了揮手:“去吧,記住,別說漏嘴,要是走漏風(fēng)聲,連我都保不了你。”
幺雞拍拍胸口,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包間里又只剩下陸林川一個人。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點(diǎn)了一根煙。
他很清楚,以幺雞那幾個剛出來的混混,想要?dú)⒌魲铠Q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這不是重點(diǎn)!
重點(diǎn)是,無論成功與否,只要這些人敢向楊鳴出手,事情就會變得更加復(fù)雜。
到時候,楊鳴要么被迫再次找上門來商談,要么被迫做出更激烈的反應(yīng),進(jìn)一步激化矛盾。
而在這種局勢下,他陸林川就有更多的籌碼,可以從容地討價還價。
“一步一步來。”陸林川自言自語,掐滅了煙頭。
在他的設(shè)想中,最好的結(jié)果是幺雞他們能給楊鳴一點(diǎn)顏色看看,讓他知道南城并非他一個人說了算。
而最壞的結(jié)果,無非是幺雞折在楊鳴手里,但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不過是一個混混而已。
陸林川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
拿起桌上的酒瓶往杯子里倒了半杯,一飲而盡。
烈酒入喉,他瞇起了眼睛,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
幺雞走出小餐館時,眉頭緊鎖,眼神里閃爍著一種異常的貪婪。
“怎么說?”
兩個男人從餐館里跟出來,一高一矮,分別是一筒和大姚。
高個子脖子上掛著條粗金鏈,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在街燈下閃著俗氣的光。
矮個子則留著寸頭,一邊臉頰有道長長的疤,像是被什么銳器劃過。
他們站在幺雞身后,目光警惕地掃視著街道兩側(cè)。
“走。”幺雞簡短地說,彈掉煙頭,踩滅。
三人快步穿過人行道,朝停在不遠(yuǎn)處的一輛灰色面包車走去。
路邊攤販?zhǔn)諗偟穆曇簟⑦h(yuǎn)處KTV傳來的嘈雜音樂、偶爾駛過的摩托車引擎聲,共同構(gòu)成了這座城市夜晚特有的背景音。
大姚拉開車門,讓幺雞先上去。
車門關(guān)上,面包車起步,緩緩駛?cè)胫鞲傻赖能嚵髦小?/p>
幺雞靠在座椅上,心里盤算著陸林川給的任務(wù)。
一百萬,足夠他在南城重新站穩(wěn)腳跟。
十幾萬每月的夜場收入,足以讓他這個剛出獄的人重回巔峰!
面包車拐過一個街角,消失在夜色中。
十幾秒后,一輛深色捷達(dá)從餐館對面的停車位慢慢啟動,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車內(nèi),駕駛員拿起手機(jī)撥通了一個號碼:“出來了,往北走,我跟著他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