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門在楊鳴身后合上。
玻璃杯砸在地板上的脆響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傳來,接著是煙灰缸翻倒的悶響。
楊鳴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這聲音他預料之中。
他故意用那番強硬的態度去試探錢昌榮,想要逼出對方的底牌。
但對方終究還是沉住了氣,這份定力反而更讓他警覺。
孔琪推門而入時,陽光正好照在滿地的玻璃碎片上。
她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安靜地取過門邊的掃把開始清理。
錢昌榮站在窗前,目送著那輛黑色奔馳消失在街角,笑了起來。
“這個楊鳴,倒是個人物。”
孔琪收拾好地上的狼藉,動作輕巧地泡了杯新茶端過來:“榮哥,他怎么說?”
“說要我把這次走水的利潤全吐出來。”錢昌榮轉過身,接過茶杯。
“他胃口這么大?”孔琪挑了挑眉。
“他只要三成。”錢昌榮啜了一口茶,“其余七成給黃海。”
孔琪的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東西:“這不就等于斷了自己的退路?”
“是該去找王名豪了。”錢昌榮坐進椅子里。
“榮哥,”孔琪壓低聲音,“湯先生不是說要見楊鳴嗎?要不要先……”
“不急。”錢昌榮打斷她的話,“湯先生那邊可以緩緩。現在重要的是王名豪,牌已經打出去了,是時候收籌碼了。”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等待接通的幾秒鐘里,窗外的陽光漸漸被烏云遮蔽。
“豪哥,下午有空嗎?”他的聲音溫和,就像是在約一個老朋友喝茶。
……
暮色漸沉的深城,波仔坐在棋牌室里,臉色陰晴不定。
他反復咀嚼著從狄明那里套來的信息,通過一個車所的朋友,從一輛奧迪A6的車牌,摸到了牧章力的身份。
深城二建集團分公司董事長!
這個身份,砸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像他們這種道上的人向來不碰這些國企大佬,就連副所這樣的小官,都得繞著走。
像牧章力這種董事長級別的人物,平日里連個影子都見不著。
可眼下,狄明這伙人竟敢把主意打到這種人物頭上。
茶水在杯中早已冷卻。
波仔的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
那天晚上的場景不斷在腦海中閃現,狄明他們對付自己仇家時那種干脆利落的手法,背后藏著的或許還有槍。
這些人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亡命之徒,而是一群不知道從哪個深淵里爬出來的煞星!
他像是踩在鋼絲上,每一步都可能失足墜入深淵。
幫忙意味著卷入更大的旋渦,不幫等于自找麻煩。
那晚幫狄明他們辦事的人情,現在看來就像一根繩索,正在他脖子上越勒越緊。
……
幾天過去,波仔始終沒有消息傳回。
狄明在出租屋里漸漸坐不住了。
最初的計劃本該很簡單,不過是教訓一下牧章力,順便要回楊鳴的那筆錢。
可如今他們像是陷在泥潭里,進退維谷。
就這么灰溜溜地回去,不僅無法向大哥交代,更意味著他們這些人再難獲得重用。
羅行清的情緒比狄明更加焦躁。
他跟來深城就是為了在公司里站穩腳跟。
這些天他總是站在窗前,目光穿過雨幕望向遠處的高樓。
每當夜幕降臨,那種無力感就會像潮水般涌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前途未卜的陰影在他心頭越積越重,如同這座陌生城市陰霾密布的天空。
羅行清坐不住了,猛地從床上跳起來:“狄哥,我自己去找那個姓牧的!大不了和他拼了!”
狄明靠在墻邊,眼神冷得像刀子:“你他媽腦子進水了?羊肉館那次的教訓還沒吃夠?每次都讓鳴哥給你擦屁股!”
被這么一罵,羅行清臉漲得通紅,煩躁地在屋里轉了兩圈:“那你說怎么辦?就這么耗著?”
狄明望向角落里的胖子。
那家伙正對著窗外發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深吸一口氣,從煙盒里抽出最后一支煙:“波仔這邊估計是沒戲了。這孫子估計是查到牧章力的底細,被嚇破膽了。”
他點燃香煙,沉思片刻:“要動手,只能從那個律師入手。”
“什么打算?”羅行清問。
“你和胖子去找波仔,讓他提供個地方。”狄明瞇起眼睛,“我去盯那個律師的動向。時機合適就把人綁了,讓他和牧章力聯系。”
羅行清猶豫了一下,但很快點頭應下。
一個小時后,狄明坐在租來的凌志車里,目不轉睛地盯著律師事務所的大門。
下午一點,郭鎮榮和一個女秘書從大樓里走出來,鉆進一輛白色寶馬。
跟蹤一開始很順利。
寶馬先是去了市區的一個小區,隨后駛出城。
半小時后,車子拐上了一條偏僻的鄉間小路。
狄明的心沉了下去,方向盤上的手心滲出汗珠。
郊外雜草叢生,路越來越窄,四下無人。
這情形不對勁,那律師不可能無緣無故開到這種地方來。
猶豫再三,他把車停在一處空地,步行跟上去。
七八分鐘后,他看見那輛白色寶馬停在前方一個小土包旁。
周圍空曠寂靜,連鳥叫聲都沒有。
狄明的手不自覺地摸向后腰。
不遠處,那輛白色寶馬輕微搖晃著。
狄明匍匐在灌木叢中,冷眼旁觀著眼前上演的一幕。
這個穿著體面的律師,在陽光下褪去了所有光鮮的偽裝。
后車門大敞,郭鎮榮壓在那個年輕女秘書身上。
一個衣冠楚楚的律師,在這個荒郊野外上演著最原始的一幕。
狄明看得冷笑,這種衣冠禽獸,在如今的社會比比皆是。
他們白天西裝革履,裝得人模狗樣,背地里卻在這種地方發泄獸欲。
等退到安全距離,他才掏出手機聯系羅行清。
那邊,郭鎮榮仍在用各種道具在車里忙活,甚至還拿出了相機。
這種自詡高雅的律師,玩起來比街面上的混混還要下流。
羅行清和胖子趕到時,郭鎮榮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狄明和羅行清戴著口罩,手里握著刀,像兩道黑影一樣撲上去。
女人的尖叫聲劃破寂靜,郭鎮榮的臉瞬間失去血色。
他甚至來不及提起褲子,就被兩人按倒在地。
繩子綁得很緊,勒進他的皮肉。
胖子開著凌志先走,車后座上郭鎮榮蜷縮成一團,西裝已經沾滿塵土。
狄明和羅行清押著那個瑟瑟發抖的女人上了寶馬車。
她的妝已經花了,露出蒼白的面容。
寶馬車順著來路返回,揚起一路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