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那樣的人若不是因為是王爺,早就死了。
可偏生他托生在帝王家,著實可恨。
崔窈寧抿了口清茶,壓住心頭的火氣。
裴宴書敏銳察覺到她情緒的波動,問出聲。
崔窈寧抿著茶低聲說:“我只是聽你說這個,忽然想起華陽之前跟我說楚王玩的一個游戲。”
裴宴書也聽過這個游戲,一時默然。
崔窈寧難掩眼中諷刺,語氣沒什么對圣上的敬畏,“當今若是真為百姓著想,不如直接殺了楚王,盧家那人確實不是什么好東西,殺了也沒什么,可更應該處置的恐怕是楚王才對吧?”
楚王才是大周的毒瘤。
他這些年造下的殺孽實在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收拾掉他,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會拍手稱快。
她倒不是為盧家辯解,同為世家,她也看不上盧家那人欺男霸女的行為,但更看不上楚王。
暴發戶果真是暴發戶。
何等粗鄙,成了皇室也掩蓋不住那股卑劣。
當今武德充沛,早年實在是個英武的皇帝,可惜如今許是年紀到了,變得和前朝皇帝一樣開始尋仙訪道,對子嗣一昧偏愛,再這么下去,只怕也會落得個同樣二世而亡的下場。
崔窈寧想起上輩子,覺得很有可能。
太子死了。
其他那幾個王爺可都在呢。
這幾個王爺看著就不是能夠治理國家的料子,又沒學過帝王術,根本不是什么明君的樣子。
至于皇太孫——
他年紀太小,即便登上皇位,不說那些虎視眈眈的王爺,光是那些大臣們就夠他喝上一壺。
怎么瞧,大周都是個亡國相。
崔窈寧揉了揉脹痛的眉心,回過神問裴宴書:“你覺得,以當今的脾氣會不會對盧家如何?”
裴宴書略微沉思了下,給了個回答:“不會。”
五姓七望:清河崔氏、范陽盧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隴西李氏、博陵崔氏、趙郡李氏。
這幾家一向彼此通婚。
單拿他們調查的來說,范陽盧氏姻親龐大。
范陽盧氏的老夫人出自隴西李氏,長子娶的是滎陽鄭氏,兩個女兒,一個嫁的是隴西李氏,另一個嫁的是太原王氏,其他幾個兒媳也出自世家,牽一發而動全身,令人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此行更多的目的是敲山震虎。
當今已經給了臉面,若他們不肯下這個臺階,師出有名,就怪不得圣上會借機對他們發難。
崔窈寧恍然,支著胳膊,真心實意地嘆了句:“你懂得好多,連圣上的心思也猜的這么準。”
裴宴書神色平靜,仿佛不覺得這是什么值得夸贊的事,“他只是不屑于在我面前隱藏罷了。”
當今是個極為自負的人。
他認為這個外甥是個不通情感,不愛多言的怪物,在他面前,往往不屑于偽裝自己的情緒。
旁人都說,這是圣上的看重。
裴宴書卻知道,其實并不是,相對于看重這個詞,更適合用來形容的應該是不屑和憐憫,當今自骨子里就不太看得起他這個外甥,雖然嘴上夸他天資聰穎,實際上對他卻不以為意。
圣上認為,他沒有私心。
這樣的人相比那些大臣,更適合賣命。
一個有才能卻沒有私心,又有著皇室血脈,卻注定登不了大位的人,太適合輔佐太子。
那些優待,不過是給他的一點甜頭。
裴宴書從始至終都知道那位圣上對他是個什么想法,平靜收下,沒有半點受寵若驚的樣子。
落到圣上眼中,不免又覺得他的病還沒好。
嘴上說著可惜,心里卻很放心。
若是沒病,這么聰明的人他未必敢用。
崔窈寧聽懂了裴宴書話里的意思,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朝他極堅定的說:“他遲早會后悔。”
裴宴書怔了下,微微彎了下眼。
是。
他們這樣傲慢遲早會為此付出代價。
他始終堅信這一點。
又說了一會兒話,崔窈寧估算著崔萱那邊應該快回去了,和裴宴書說了聲,往客院回。
裴宴書和她一道,送她回去。
快到客院前,迎面撞上崔萱及送她回來的盧五郎。
兩人應當聊得還不錯,崔萱眉眼彎彎,顯然對盧五郎感觀不錯,至于盧五郎仍是那副風清朗月的模樣,單從相貌談吐來看,自然無可挑剔。
崔窈寧對他印象還行。
崔萱和崔窈寧裴宴書打過招呼,介紹盧五郎和裴宴書兩人認識。
盧五郎主動開口:“小公爺的名聲仆一早就聽過,只是一直無緣得見,倒是今日借了七娘的光。”
裴宴書微微頷首,言簡意賅道:“幸會。”
他一向清冷端肅的性子深入人心,幾人都不覺得他的行為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打過招呼后,崔窈寧和崔萱一同回了院子。
崔婉早早在里面等著,見她們二人一道進來,笑著道:“我那會兒還在想著你們兩個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呢,沒想到你們居然一起回來了。”
崔窈寧坐下來,支著胳膊打趣崔萱,“七姐姐覺得那個盧五郎如何?”
崔婉倒了杯茶一人給了一杯,聞言笑著說道:“我倒是覺得不錯,若不是和盧三娘生的有幾分相似,倒是瞧不出這兩人居然是親兄妹。”
“為著兄長的親事,這個盧三娘倒沒有傳言中聽到的那么張狂。”
提到這點,崔萱眼里染上幾分暢快地笑意,“何止!我和盧三娘打了這么多年的交道,頭一回見她在我面前這樣低眉順眼。”
只是盧五郎——
崔萱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談吐相貌什么的自然很好,只是我也說不上來,我始終覺得很奇怪。”
崔窈寧笑著打趣:“七姐姐該不會還在惦記那個趙興吧?”
崔婉聞言倒是生出幾分好奇心,又可惜道:“我親事訂的太早,不然就能跟你們一起去長安,瞧瞧把我們七姐姐迷成這樣的郎君什么樣。”
崔萱的臉霎時紅了起來,作勢要敲她們的腦袋,“少在這里胡言亂語,我才不是因為他呢。”
“我只是……我只是……”
她絞盡腦汁的想,終于找到了那一點的不自然,“再君子的人在人群里一眼掃過去,第一眼見到的都是九娘,為什么他連看都不敢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