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容色清艷,語氣卻平靜,令人很難從那張臉上分辨出她的情緒。
齊王張了張嘴,剛想說什么,忽地聽見她輕嗤的聲音:“放心,我看不上他的話,也看不上你。”
極為傲慢無禮地一句話。
齊王身子稍僵,盯著她磨了磨牙,忽地笑出來,“真夠自信,你憑什么說本王喜歡你?”
少女哦了一聲,語氣漫不經(jīng)心:“興許是我誤會了吧,抱歉。”
還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雖然嘴上說著抱歉,語氣卻聽不出一絲歉意,眼里更是沒有半分內(nèi)疚之情。
齊王被氣笑了。
這副理直氣壯的語氣,還真是容色盛者特有的傲慢啊。
從前他也有過傲慢對待別人的時候,那時候,他從未想過有一天這種事也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齊王忽然想知道若是自己說是,崔窈寧的那張臉上會不會多出什么不一樣的情緒,他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那如果本王說是呢?”
“什么?”
“喜歡你。”
少女哦了一聲,好似并不是聽見有人心悅他,而是聽見吃了沒有這樣再尋常不過的話,神色沒有半點波瀾起伏。
齊王忽然有些不爽,“你就哦一聲?”
“不然呢?”少女的神色仿佛訝異他怎么會問出這樣的話,“喜歡我的世家公子多了去,殿下也只不過是其中一個,我為何要吃驚呢?”
“況且我生得這么美,殿下會喜歡我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好自信又好理直氣壯的一句話。
讓人只瞧著她的神色,就知道她的的確確是這么想的。
少女的眉眼明媚鮮妍,比容色更美的是她灼灼自信的驕傲,令任何人見之都會心神動搖。
齊王一瞬失神,很快,不自然地移開視線,主動岔開話題,“你和認(rèn)識洛陽郡守家的人嗎?”
崔窈寧點頭,似乎只是隨口一問的語氣:“齊王殿下找他們有事?”
齊王咧嘴笑起來,“本王來洛陽辦案。”
他說話的時候很容易讓人忽略他面若好女的容色,笑起來也是,一下子沖淡了那些女氣。
崔窈寧心跳慢了半拍,刻意放緩了語氣,讓自己的神色顯得正常,“辦案?”
“對,查東西。”齊王隨口提了句,又說:“順道來見見安平大長公主。”
他說到此處,語氣實在有點意味深長的意思,“大哥來洛陽的時候,她老人家介紹了太子妃嫂嫂給他,行之表哥來,又介紹了你給他。”
“我倒要看看,我來洛陽她老人家準(zhǔn)備給本王尋個什么好王妃,她給大哥還有行之表哥都找了容色美貌的妻子,總不至于到了本王這里,就什么都沒有了吧。這樣厚此彼薄可不行。”
崔窈寧沒接話。
洛陽郡守,她記得是盧三娘的父親。
盧三娘因為趙三姑娘和七姐姐有些矛盾,在春日宴上待她們的態(tài)度也一般,算不上和氣。
崔窈寧失了興趣,隨口問了句:“他怎么了?”
齊王好似不覺得這是什么保密的事,漫不經(jīng)心地說:“還能有什么,還是那套貪污受賄唄。”
崔窈寧沒再說什么,忽地想起來一件事。
若是貪污受賄,嚴(yán)重點的應(yīng)該會被抄家吧?
屆時不知道誰又會坐上洛陽郡守的位置。
崔窈寧思考著這件事對崔家來說利還是弊。
換了新的郡守會不會找崔家的晦氣?
會不會有人時刻盯著崔家?
崔窈寧有想過要不要告知盧三娘一聲,轉(zhuǎn)瞬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一則她們不熟,盧三娘未必會信,二是她有點擔(dān)心這事會不會是太子設(shè)下的局。
很難說。
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后,她已經(jīng)不再相信太子,涉及崔家,她很難不去用各種陰暗心思揣測他。
因為心里有事,崔窈寧一路沒什么精神。
齊王好似也有點意興闌珊,兩人逛了會兒回府。
臨回府的時候撞見翠娘。
她捧著幾枝新鮮的芍藥,蹦蹦跳跳地往府外面走。
相對于城外那次相見,翠娘身上的衣服干凈了許多,漂亮了許多,臉上的笑也很濃郁,唯一不變的是她的眼睛,還是那樣干凈,好似山林里一汪清澈的泉水。
“九姑娘。”
翠娘訝異地喚了聲,很快欣喜道:“您回來了呀?”
她往她身后瞧了瞧,好奇地問道:“那位郎君呢?”
崔窈寧知道她說的是裴宴書。
齊王面露不爽:“本王不是嗎?”
翠娘聽著他的自稱,嚇得立刻跪在地上磕頭行禮。
他們這種升斗小民也都有見識。
王爺這得是什么樣的人物啊?
將爹娘打死的人對他們而言已經(jīng)是大人物了,可是在崔府面前什么都不是,更別提這個王爺。
翠娘磕的很用力,生怕一個不用力就死了。
爺爺只有她一個孫女了。
她絕不能就這樣死去。
崔窈寧覺得沒意思極了,諷刺道:“齊王殿下若想耍王爺?shù)耐L(fēng),大可回長安,那里有的是捧著您的人。”
她一口一個您,語氣卻談不上什么尊重。
齊王變了臉色,“你知道這么和本王說話的下場嗎?”
崔窈寧容色平靜,沒有絲毫畏懼,不疾不徐地道:“既然如此,就請齊王殿下治我的罪。”
齊王狠狠盯她一眼,氣得轉(zhuǎn)身走了。
崔窈寧平靜地收回視線。
這倒不是因為齊王有多喜歡她,舍不得對她如此。
而是因為胞姐。
不管怎么來說,胞姐都是他的嫂嫂。
再者來說,世家和皇族之間的這個界限。
不僅他們世家小心翼翼,皇族那邊同樣也是,誰都不會輕易越了這個界限,一旦打破這個平靜,那個后果就不是他們一兩人能擔(dān)當(dāng)?shù)钠鸬氖隆?/p>
很明顯,齊王懂這個道理。
即便她說得再難聽,齊王也絕不會輕易發(fā)火。
崔窈寧其實不想和齊王結(jié)仇,只是沒忍住。
翠娘對她而言有特殊的意義。
裴宴書在她離開洛陽的那日,托翠娘送了野海棠給她,于她而言,那一日都不再陌生害怕。
崔窈寧將翠娘從地上攙扶起來,遞給她一個帕子,“擦擦吧。那位郎君此次沒回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