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重重,風浪不起。
艮土法光照徹天中,華古接連吞下神合仙符,煉化晟極山,此時修為已經到了堪稱恐怖的境界,隱隱逼近紫府巔峰。
云滄此時天靈被那金锏打的塌陷,法軀上盡是元磁撕扯的傷口,催動血氣,緩緩彌合,目光瞥向那青石道臺上的玄氣,輕吐一氣,正欲說話。
天邊一道壬光墜落,傳來一聲鯨鳴,讓他目光一沉,正是重漭,這位幽鯨堪堪一神通,功法、秘術和靈器都比不過成玉,此時敗下陣來。
“二弟!”
云滄暴喝一聲,本欲前去接引,可卻被艮土法光所阻,走脫不得。
“云滄,我知你兄弟情深,你今日以真靈立誓,退出天池,永不再犯,我便可放了爾等。”
華古語氣平靜,握住趕山鞭,其上有令人心悸的艮土法光流轉。
云滄最后看了一眼那青石道臺,又看向似乎有些聯系的幻顏、溟度和純源,目光凝重,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即便將華古斗敗,這道玄氣恐怕還是難以得手.’
他心念一定,當下以真靈起誓,就此退出,不再歸來,幾乎是咬牙切齒,目眥欲裂。
華古面上露出淡然的笑來,松開陣法鎮壓,讓這幽鯨走脫,同時傳音給成玉,讓其放過重漭。
天中的紫陽散去,云滄駕馭洪流,將半截妖軀已經石化的重漭救走,攜著手下一眾妖兵,迅速向著天池外遁去,氣息漸漸隱沒。
“純源,你山嫡系之死乃是空銘出的手,如何能怪到我石人道上?”
華古聲音稍肅,法軀上艮土明光涌動,如在勸告,讓一旁的純源面色稍沉,身旁清濁二流變化,稍稍沉思,卻是看向身旁的幻顏。
“走吧,此時還有什么好斗的?”
他聲音中有些無奈,卻隱隱將一旁的溟龍劃開,似乎想要撇清關系。
幻顏面上彩光變幻,最終一定,他未曾理會純源,而是看向華古,只低聲問道:
“華古,昔年你道自朱崖搬山入海,可曾記得路上一處名為【翠煙島】的地界?”
華古面上顯出幾分疑惑,思索少時,卻只道:
“南海這般多的島嶼靈地,我如何都能知道?我道同你也無什么仇怨,你今日若退去,我便不同你計較。”
幻顏此時卻沉默,面上彩光一點點散去,此時露出一張臉來,是一男子容貌,生的俊秀柔美,一對鳳眼,頗為風流。
他緩緩抬手,小心翼翼地顯出一道殘缺的魂光,是一女子,著青布衣裳,生的眉眼柔和,若在安眠。
“當初你道搬山,海嘯地震數十日,波及無數,我道侶正是亡于你石人道之手。”
華古聽聞,面上卻無什么神色變化,只漠然道:
“既然如此,看來是不能善了?”
“我今在此,絕不會讓你神通完全,補足缺憾。”
幻顏聲音極為平靜,一旁的純源卻是皺眉,只低低勸道:
“為一女子,又是何苦?我家的仇如今還不是暫時按下,石人道勢大,當避”
“你修坎水,從善如流,心思活泛,可我修的是虹霓,虹失其霓,孤雁難飛。若是我修霞光一道,道心高懸,自然不會為一凡人耽誤道途。”
“虹霓落俗,為我道侶復仇才是第一,若是今日退了,只怕我神通消散,再難寸進。”
幻顏搖頭,身上虹霓之光騰躍,他的面容一時在男女之間變化,將手中魂光收起。
“你”
純源搖頭不語,似乎是不甚理解幻顏所為,他的目光隱晦落向那青石道臺,陰陽二氣之中,那一道玄青之炁讓他心中悸動。
‘可惜,本是為這靈物而來的.’
所謂山中嫡系,和這等玄物如何能相比?他談及報仇之事,也是摸清了幻顏的心思,以便接近。
甚至他心中還有些話未講,他辭流山死的可是嫡系,紫府種子,你幻顏不過失了個凡人,何必這般?
只是他心思縝密,當下表面功夫卻是做足,看向幻顏及一旁的龍種,只道:
“兩位,我還是有山門要看護,卻不能涉此險,今日一別,日后再見。”
純源駕馭坎水,立完誓言,便順著華古放出的縫隙,破開太虛,瞬息不見。
幻顏看向一旁的許玄,有些歉意,鳳目一轉,只道:
“倒是我連累龍王,我全力施為,尚可拖住華古,龍王可先走脫——”
“稱我溟度道友便是。”
許玄聲音漸沉,提劍前指,列缺上雷光流溢,他看向位于艮土大陣中心的華古,沉聲道:
“我溟澤龍庭究竟同你石人道有何仇怨在,若為這玄炁,恐怕也不至此?”
他當下看的分明,華古對他的殺意極重,即便他不來阻擋,這尊圣靈恢復后恐怕也不會放過他。
這一家更是自始至終,完全未有對溟澤的忌憚。
其余仙道、妖類,多少還是顧忌溟云天中的龍種以及法寶,不敢太過針對溟澤所出的蛟蛇,而石人道卻是毫不在意。
華古面上漸漸生出古怪的笑意,目光落下,阻滯之意自生,隨時準備將二人的動作止住。
“你以為背靠溟澤,便能為所欲為?自有大人看不慣你龍種霸道,我石人一道,也不過是奉命行事。”
“不過無妨,你今日必須死在這里,即便逃走,待我恢復,也會率我道弟子,自溟海殺去,將你手下妖類悉數蕩盡。”
許玄目中紫電流溢,殺意抵至頂峰,他最見不得有人威脅他親眾,此時只欲將華古除去,冷冷道:
“我絕不會逃,委屈求全不是正途,鹿死誰手,如今猶未可知。”
壬海激蕩,天池震動,此時高呼起溟澤之名,這處海域真正接納了他,溟海之力加持,龍血激揚,讓他渾身滾燙。
許玄身上的兌金之紋此時悉數散去,天池中的靈機不斷涌來,加持其身,最終讓其一身氣勢穩穩停在紫府中期。
“天池加持,最多也只抵一道神通,又能如何?”
華古仍然神色如常,他自認今日在此,【神合】仙符加身,又通過靈濟勾連,將晟極山煉化,此時已經無限逼近紫府巔峰。
五法齊全,已經能感應金位,全然非人,乃是天差地別的境界,無論是什么都無法彌合這差距,而他已經隱隱窺見這一境界的風景。
許玄長吟一聲,龍氣涌動,壬鱗生光,天池的加持之力涌來,落在他內景之中,變化為諸多壬水玄象,暫時凝成一道壬水神通!
不是【湮分絕】,也不是【定風波】。
太素之前,幽靜玄清,寂寞冥默,不可為象,如同震雷象征第一道雷聲的神通,這道壬水神通為天地最初始的浩渺之波。
【溟涬始】,溟澤龍庭秘傳的六品神通,最合龍相,更不同震雷相沖。
他緩緩抬首,天中墨云涌動,漸漸匯聚成龍形。
恍惚之間,似乎見到一披蓑衣,戴斗笠的男子端坐云龍之首,正在垂釣,金線自天而落,鉤在華古首上。
“道友,搭把手?”
一道聲音在他心中響起,許玄再度看去,天中卻僅有墨云翻滾,并無一物,先前所見,如同幻覺。
“該提竿了。”
許玄輕呼一氣,靈劍前指,一股滲人至極的氣機生發,同華古相持,那對蛟蛇之瞳看來,清明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