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
天殛,洞府之中,雷光逸散,紫雷泄地,銀雷在上,一道人影安然在青色蒲團上打坐,許玄此時閉起死關,只待突破紫府。
距離劉霄聞歸山,已經過去數月,按照當初朱家說法,所謂的清算已經快近,只余一年多的時間。
玄雷部又有消息,宋世明遣了一金甲神將過來,隱晦地表露了幾分態度,只要許玄肯自赤云離去,轉入神道,接下來的妖亂一事,還有商議的余地。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倒是好算計.’
他心中自然明白,赤云此地,真正涉及的還是宋氏、太真和扶塵,這三家合謀,欲求【昆巍天】,要的是大赤這道統,而玄雷部要的是他這個人。
望帝登位,大蜀已經是氣數將盡,金丹或隕落,或是失去回應,最后被白澤攜群妖圍困,群臣逼殺帝家,其尸中生出玄鳥,落于赤云。
戊土已是大蜀私有,藏匿在洞天,如今想要尋出,便只能以手段重演舊事,不斷借助【白澤圖】敕令群妖,逐漸鎮殺這一眾遺老遺少。
許玄心中思慮過,若是想要護下門派,至少要突破紫府,身為社雷一道,又有劍意,在大離的價值不言而喻,北遼逼得越緊,他話語權就越多。
朱虞城欲一統原上,恐怕也是為了紫府,所謂統率陰兵,借助的也是某種氣數,如今原上已然凝聚成某種大勢,利元磁、兵行。
自從上次斗法過后,朱虞城便再未露面,想來也是在準備突破,可若是按照內丹之法,時間怎么也要六七年往上,絕對來不及,也不知這位到底有何謀劃。
至于陳家,如今仍然沒有消息,他派人去見過那位蔣遲供奉,說是西蔚請出靈器,鎮壓一方,無人能入。
“天人是飛升古法所成,要求以性命直接去感應大羅中的道果,性命飛升,以意求形,個中方法繁多,若是天賦異稟者,一步神通的也有。”
“內丹則是死規矩,分為三步,第一要融匯三田,肉身混一,需要靈物,第二便是演化內景,勾連大羅,以形求意,需要功法,最后則是性命躍出,見得真我,成就神通,則看道行。”
天陀此時已經將這些差別為他說清,許玄正是要走古法,以意求形,所成的神通可能與【司天劫】有些差別,多上幾分他的理解。
“【天人】之道格,是比【真人】要高,可斗法上卻難說,各個道統不同,也不是全都今不如古,像庚金這等傳承有序,歷代帝家都要扶持的,今法之神妙,遠勝往昔,而霄雷也就在今歲繁盛,修行古法,卻比今法道途更為暢通。”
許玄聽得明白,當初聽徐亦談過,上霄宗似乎有古法傳承,說不得還有幾位天人坐鎮。
“我為你準備的突破之道,乃是古代三景妙法,也稱三奔,不求日月,只觀天星,為古代晉升星君時的秘法,【斗姆支天圣儀】,此法不落文字,你且細心聽著。”
天陀此時換了語氣,其聲玄奧古老,伴著其聲音,許玄氣海上方漸漸顯出一片夜空來,雷云環繞其旁。
中天之上,以【斗殺注死雷陣】為基礎,布下的北斗諸星散出萬道光輝,許玄的性命逐漸和那顆【天洊星】勾連而上。
此星乃是天蓬見斗柄而生,被他一點點感應,【混一無咎玄雷】此時祭出,卷起剩下的【雷劫元液】,不斷改善他的道體。
他不敢耽擱,細心按照天陀講述,嘗試運轉【斗姆支天圣儀】,借助司劫道綱的論述,去尋找社雷所在。
天蓬星明,銀雷落下,他氣海九霄中的雷公電母,天兵仙將越發凝實,幾若化作真形,同仙基融為一體。
心念好似落在無窮高處,他只默默感知,不斷運轉秘法,借助仙箓,去把握社雷所在,隱隱有覺,面上稍露出些喜色。
天陀此時驚異至極,許玄真正嘗試突破,這進境倒是遠超他所想,天洊星對其未有半分抗拒,幾乎是門戶大開,迎他入內。
這等待遇,就是某些五法臻極的大真人都未有,星象即是果位所化,除非金丹施展手段,紫府要想得星象親近,難如登天。
要知道他當初求金,感應少陽諸星,也是依仗自身跟腳,可許玄如今還超過他不少,讓其心中不免疑惑。
‘難道真是上洊轉世,不對已經驗明,絕無這可能。’
天陀此時暫時不管這異樣,按照這個進度,許玄真有機會在一年內突破,要知道古法僅有一步,就是性命飛升,悟出道意,若是真正的金丹之姿,一日頓悟的都有。
《越絕生死書》正是代表,不少道統縱然不修劍道,可也對其中的突破之法頗為意動。
許玄靜下心神,這等以性命直接去感應大羅,不經過仙基神通之變,難度極高,不過.他緩緩內視,那道仙箓化作的天洊星明亮至極。
‘有機會,這道仙箓才是關鍵,比任何功法都珍貴’
洞府之中,雷光越發熾烈,紫電泄地,化作澤水,銀雷盤旋,劫光沖激,許玄居中,下方紫雷逐漸抬升,涌入雷云,化作銀白之色。
劫罰之意越來越重,丹霆自發行出,劍鳴不止,許玄氣海之中,墨麒麟長吼,雷部諸將齊齊頌聲,一切異象都被遮掩在陣法之中。
——
太虛。
“按前輩所說,真可成?”
金衣男子稍顯驚奇,容貌、氣度皆顯尊貴,只是言語舉止,又帶著幾分紈绔氣息,他前方是一著深紫長袍的真人,面容稍顯蒼老,正是大離震雷第一人,殷雷山主,【殷光】。
“怎么,你萬金出身太真,還看不出他的路數?”
殷光撫須,他這些年就在收拾靈鳴,借當初洞天之事,讓紫金觀占下赤云,今日路過此地,正撞上萬金這有名的紈绔真人。
他本不欲同其多言,可對方倒是熱情的很,拉著他過來,說是有事請教,兩人便在此待了三天,就看下面這天雷神使閉關。
萬金倒是不覺得無聊,反倒是慶幸撞上這位老真人,他和靈憬不合,殷光和靈鳴有仇,而扶塵又暗中扶持敕雷,如此算來,他和殷光老真人相逢,當拉近些關系。
正巧赤云的【蜀望圖】展開,演戰登天之事將重現,他在此看著,每日無聊,就來看許玄動靜,心態好似等著母雞下蛋的農婦。
“此人不錯,當初在行刑時,助過我家亦兒,社雷,劍意,倒是稀罕。”
殷光眼神稍明,心中暗道可惜,這般好苗子,要是早些發現,收到殷雷山該多好,自家嫡子、孫女,都不讓人省心。
萬金在一旁輕咳一聲,只笑道:
“前輩,這位大赤觀主和我頗有聯系,在大離神道,也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
殷光此時神色如常,心中卻是腹誹。
‘你梅見真個紈绔性子,還有這謀劃,定是你那師父的意思。’
“赤云不是又要開那【白澤圖】,正逢亂世,他縱然有機會突破,可撞上這事,怕是難成,你”
殷光說著,瞥了眼萬金,意思很是明顯,就差直言,你太真就主管這事,若是有意,怎不行些方便?
“重演蜀亡之事,乃是諸位大人的意思,不可出什么岔子。”
萬金神色稍沉,饒他是個沒心沒肺的,談及金丹,也不敢怠慢。
“按照上面吩咐,數百年澆灌氣數,如今到了最后一步,所需之人,越多越好,屆時困圍七日,效仿【漆山之戰】。”
“只要望帝殘余的道象顯化,我等也就不必逼著這一眾人,只是.若是未顯。”
殷光撫須,面色如常,反正不關他的事,只是下方這人曾幫過徐亦,他有心幫襯幾分。
“雪中送炭,可要好過錦上添花,你萬金想借劍意,對付扶塵,一位社雷劍仙,還是值得下注。”
說著,他頓了頓,想起自己最近聽來的秘聞,緩緩道:
“遼地有消息,【天樞】劍仙似乎要任兩國監察神道的職位,司正香火信力,剛剛斬了一尊祖靈。”
“他是少陰行走,道界壓制兩國的人,金丹不好出手,紫府之中,想尋來壓勝他的,實在是難。”
“神雷主殺,社雷司罰,眾愿所向,陰陽相濟,天然就會催生出一位壓勝【天樞】的人,你可明白?這是社神相爭的道論。”
殷光道行頗高,殷雷山又堪稱大離震雷之極,這一番見解著實讓萬金耳目一新,若有明悟。
‘原來如此,難怪扶塵遲遲不敢動他,宋氏態度有變,玄雷部順水推舟,我都未多說幾句便同意收下。’
‘社雷劍仙,司劫正統,確實在道格上勉強夠得上【天樞】。’
此時他又想起自己師父所言,以對方的道行,哪里看不透這一點,難怪讓自己親善下方這位觀主。
“你且看著,北遼【天樞】越是多干涉神道,他突破的進度便會越快,你可放心出手。”
殷光微微一笑,他所言非虛,社神震三道,乃是雷宮主脈,并處三省,以尊位相連,其中糾葛,遠勝其他道統。
太虛之中,金風卷起,萬金看向下方,只見洞府之中,劫光重重,遮蔽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