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中。
青月幽幽,血海翻涌,二人立身在雷光同血氣相接之地,靜靜對峙,披天青靈甲的神將持一青玉尺,雷光生滅,有拔邪除穢之意生出,不染一點血污。
“大離,倒是好算計.”
一身暗紅法衣的女子幽幽說道,此時神色靈動許多,幾若常人,姣好的眉眼間帶著一股貴氣,若是無身旁的血光,堪稱天人。
“如何,想起來了?現在你是歸一道的天女,還是大梁國師?”
濯邪真人聲音冷冷,他此時法軀已然轉為神道金身,可依仗【天都霄儀祝】,仍能使出諸多霄雷神通,一身修為不降反升。
“是誰,不都一樣?”
這女子低低笑道,整片血海隨之顫動,那枚蒼白的血卵此時一收一縮。
“自始至終,我都是我,司劫獄中的我死了,可新的我卻自后嗣血脈中復蘇。”
濯邪眼瞳微明,催動【天都霄儀祝】,青雷盤旋而落,神通之力涌動,他只沉聲道:
“【堯鹿】,不管是哪一世,你犯下的罪責,都當被誅殺,今歲讓你和前身相會,想來你也知道緣由。”
名為堯鹿的女子卻是低低笑著,輕輕勾動手指,便見那枚若山岳般的血卵晃動。
“想尋出大人的位置,我看你們怕是打錯算盤,當初大奉的帝君便找過,無功而返,你大離,還是算了.”
濯邪只是輕撫玉尺,道道青雷生發,他的金身越發璀璨,緩緩抬首,望向上方。
“你以為這是什么時候?仙尸都被抬升,血炁上下,都是被人驅使的命,你依仗魔君遺留,能夠相隔數千年轉世,已是天大的幸運。”
“如今若是還冥頑不靈,先斬了你,再絕了爾等血嗣,也不是什么難事。”
這位真人的聲音中飽含殺意,可堯鹿卻是神色如常,只低低道:
“那又如何?我被困鎖在雷獄之中,自大周興建,一直到上古之末,雷宮消亡。”
“雷宮的大人親自為我下祝,真君一日不顯,我便要日夜遭雷火煉魂,本是折磨我,卻也給了我茍活的機會。”
“我活的已經足夠久了,霄雷要斬,那便斬就是了,何必多言?”
濯邪聞言,面上漸有怒意,手中玉尺雷霆涌動,只沉聲道:
“風氏十部之一,是你歸一道殺盡的,徹底絕了一支伏易血脈。大梁都城,百萬之眾,是你堯鹿出的主意,盡數血祭。”
“你如今想一死了之,怕是沒那么容易。”
堯鹿卻是微微一笑,御風落于那枚血卵之上,只柔柔道:
“殺滅風氏一部,是真君的意思,我又怎敢不從?至于大梁的凡人、修士,大都是忠心梁國的,我盡數祭了,你大離的仙道豈不該謝我?”
“多說無益,今日倒要看看,你父上到底為你留了哪些手段,歷經這些歲月,還管不管用?”
濯邪此時祭出青玉靈尺,霄雷之光騰起,化作青雀、風雨,死死鎖定前方之人。
“你不會想知道的。”
堯鹿輕笑一聲,引得整片血海顫動,她的氣機迅速拔高,同整片靈兆相合。
“當年雷宮降罰,大人都能留下一點殘余,避身金位之后,多少人想尋他,都是一場空,你大離的雷部也不例外。”
“不過空架子罷了。”
——
遼地邊疆。
天高云淡,原野遼闊,遍地是青黃的野草,一匹瘦小的毛驢正低頭,默默啃著,身旁是一白衣文士,正在打坐,氣態儒野,眼神清亮。
地脈此時震動,灰氣騰起,化作一尊高巍的法身,極為原始,呈現出諸多獸相,鹿角、蛇尾、蹄足等等。
“下神【守野】,忝為此地祭神,奉【大雷天】之命,特請您來前往元雷宮。”
他聲音恭敬,縱然身為三山六野的主祭神靈,也不敢在對方身前有絲毫造次。
“何事?”
白衣文士聲音平平,無喜無悲。
“聽說和離國有幾分關系,怕是,雷部的事情”
守野并不清楚,只低低回道。
“不去。”
周始神色漠然,此時繼續打坐,一旁的毛驢低頭吃草,發出幾聲歡快的叫聲,似乎看不到身后這尊法身。
守野那張臉上顯出一幅苦相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當下十分為難,他忽地想起什么,只低低道:
“上神下令,說是此次要動用那柄仙劍,應當要讓您去執劍。”
周始神色此時才有幾分變化,緩緩起身,伴隨他一點點站起,守野的法身卻被一股無形大力壓制,一寸寸矮了下來。
原本高巍的法身此時微縮,僅有半人大小,守野有苦難言,只能看著那白衣文士緩步走來,隱有金雷泄地,天威煌煌的景象。
“遼國,真敢讓我執劍?”
周始嘴角多了幾分譏諷的意思,守野當即跪伏而下,只低低道:
“您若是肯入元雷宮,將來我大遼的下一任【雷天】,必定是您,如今遼地上下神雷道統,哪個不想投奔您。”
周始漠然,抬首望天,太白經天,兵刑之氣正盛,他的目光越過重重太虛,直至那方玄黑雷印之上。
“效仿雷部,卻都只具其形,當真可笑,說是行刑,暗地里又謀劃這些,哪里有一點玄雷的氣象?”
“就是西海的斗殺仙道,當年都敢同朱雀遺族相爭,以殺證修,不負玄雷之名,離遼的雷部,呵.”
他聲音平淡,可落在下方守野山神的耳中,好似雷鳴一般,震的他兩竅流出灰血來。
“【大雷天】還說什么?悉數說來,以他的性子,看來眼下是到了危急關頭,不得不尋我。”
守野此時只顫聲道:
“聽聞是血炁有變,有道金位似乎要顯世,元雷宮也是效仿雷部建成,有些感應,如今在牽引,看能不能拖拽到遼國來。”
此言一出,周始稍稍皺眉,他如今神通已成,身上神異反而更盛。
“【歸一】的金位哪里是好尋的,先去一觀,再做定奪。”
太虛洞開,他騎驢入內,身后的守野此時亦步亦趨,迅速跟上,不敢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