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
元磁神環擴張、收縮,往來反復,銀白雷池躍起,肆意潑灑雷霆,在空中炸響,若煙花一般。
許玄握緊丹霆,舉劍前指,氣勢一寸寸上漲,【玉血心】催動,【澤龍體】發動,洶涌的血氣澎湃,一件羽衣落于他身,正是【古伯】,真炁法衣。
他將丹霆祭于雷池之中,瞬間便有無數雷霆飛劍涌出,以六道雷霆為樞,各出劍陣。
【陽煞】、【陰魄】、【定靈】、【混光】、【正音】、【瑞雨】,共計六雷,以神雷為日,霄雷為月,震社為星,脫胎于【天劫地刑劍陣】,由天陀改造的【三景劍陣】此時祭出。
共計七十二柄雷霆飛劍,皆若丹霆,浩浩湯湯,隨許玄列陣,帶著深深殺機,鎖定前方的持槍之人。
經過參悟【生死二氣劍解】,許玄如今操縱飛劍的能力已堪稱大家,加之筑基后期的法力支撐,配合【澤龍體】,殺力驚人。
“飛劍術?”
朱虞城緩緩提槍,那張冷峻的臉上顯出幾分譏諷,只低低道:
“你師父也懂幾招,可從來不會對我使,因為”
他槍尖前指,原本變化不斷地元磁之光此時陡然崩解,凝縮為一點,落在槍尖,持槍抵住中線,順勢刺出,動作極慢,卻讓許玄覺得避無可避,稍有窒息。
元磁神光隨著長槍推進此時爆發,流光溢彩,亂流激射,以那枚暗金槍頭為中心,旋轉著轟擊而來。
天邊云氣被這磁光攪動,化作雨絲淅淅瀝瀝降下,下方山石亂跳,金鐵扭曲,這威勢竟有幾分提鋒山真人駕臨的感覺。
許玄不敢輕敵,對方帶給他的壓迫還遠在吳何用之上,當下并指做劍,向前一劃,帶起耀眼的銀色雷光,伴生著細密的律詔古字。
劍陣變化,重重飛劍若游魚般前行,靈動至極,殺機暗藏,紫金青白之光騰起,帶著森然劍氣,撞上槍尖。
伴著聲虎嘯響起,元磁神光威壓一盛,朱虞城上方懸著的那座元磁之山隨之壓來。
無數雷霆飛劍瞬息失去光華,被齊齊打落,丹霆發出一聲哀鳴,而那枚大槍已經挑至許玄面前。
‘竟然連雷霆所化的飛劍都能克制’
許玄心神一凝,當下主動散去劍陣,對付眼前這位,飛劍術無疑于自取其辱,除非是越絕的生死飛劍,不然都要被這磁光打落。
【天巡】雷池此時自上落下,瞬息落到前方,將池面對準槍尖,許玄左掌抵住,向前轟然拍去,璀璨雷光凝聚成的光柱噴薄而出,同元磁之光轟作一處。
天光紊亂,被地上騰起的陰氣遮掩,兩人交鋒,頓時在空中升起一道明若天日的炫光,下方諸修皆都閉目,不敢去看。
光華散去,朱虞城大槍下壓,帶著若山崩般的暴烈威勢,許玄端舉雷池,右手探入其中,六雷凝聚,化作丹霆劍身。
逆勢起劍,駕住對方大槍,許玄虎口頓時開裂,只覺好似一座神峰壓在劍上,配合那元磁神光,自己法劍鋒芒近乎去了五成。
“元磁者,制五金,克兵鋒,飛矢難近,水火不傷。”
天陀這時才悠悠出聲,絲毫不顯焦急,許玄只低低罵了一句。
“早說不行!”
朱虞城一槍蕩開法劍,一明一暗兩股罡氣自大槍上迸射而出,沿著丹霆遁入許玄經絡,撕扯不斷,將許玄轟的倒飛而出。
“劍意何在,還不使出?”
朱虞城收槍,墨黑長袍似乎同茫茫陰光凝為一體,他并不追擊,持槍站定,若大將守關,給了眼前之人喘息的機會。
許玄眉眼一沉,法力涌動,將右臂上相沖的兩股勁力削去,經絡斷了不少,鮮血淋漓,【玉血天心術】運轉,瞬息修復。
這恢復速度讓朱虞城也有幾分驚訝,目光稍凝,顯然許玄是修行了什么高深的療傷秘術,且血氣旺盛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堪比妖類。
“問法長輩,當然要禮讓幾分。”
許玄輕吐一口濁氣,低低笑了一聲,劍鋒前指,死死看著眼前之人。
“禮讓?”
朱虞城似乎被許玄這說法逗笑,緩緩搖頭,提槍,聚攏周身元磁神光,沉聲道:
“不要留手,不然,你會死的。”
森然殺機直抵許玄眉心,他臉上卻露出近乎癲狂的笑來,拔劍前指。
曾幾何時,他以為自己已經快行至筑基極限,似乎能碰到當年周始的境界,可如今面對朱虞城,他又察覺出自己的不足來。
“這是好事啊。”
他低低念道,握緊法劍,丹霆劍鳴不斷,激越至極。
——
天青峰。
柳行芳遙望原上,神色焦急,他見著那撐入云端的青柳,便知族中出事,心中不安,可眼下門中也是一片亂象,脫身不得。
家族、門派,這兩邊糾纏起來,讓他心亂如麻,臉色蒼白,只在云端踱步,不時吩咐門人,安排陣法防守。
他遙遙見著一青袍老人御風而來,須發皆白,腰間佩著一紅玉小錘,神色亦是焦急,正是王習微。
“習微師伯!”
柳行芳似見到救星一般,急急上前,只呼道:
“我師何在?原上可是有變故?”
王習微滄桑的臉上多出幾分無奈,嘆了一氣,只低低道:
“已經馳援柳家去了,朱家有動,自南邊起兵,段家恐怕已被拿下,如今正和柳家相對。”
柳行芳只覺血都涼了幾分,先前無論是巫荒、蓮花寺來犯,他都能鎮定自若,可面對朱虞城這等人物,卻只覺心驚。
對他們這些小輩來說,少時幾乎就是聽著這些人的事跡長大。
朱虞城是何等人物,當年和沖陽劍仙、陳家少主并列,修持至今,不知到了何等境界,對柳行芳這一代人來說,只若從話本中走出的人物。
“族中,山門”
柳行芳幾若咬碎牙根,王習微目光一沉,卻低低道:
“行芳,慎重,柳族長派你入山修行,絕不愿你這般莽撞,你好好念著他的用意!”
“門中防守固然重要,可.”
柳行芳面色稍緩,平復幾分心境,他想起族人,更想起自己的母親,丹夫人還在山中,枝蓄山薄弱,可卻處于柳家后方,應當能安全不少。
但那股擔憂之情卻始終不散,凝聚心間,幾乎將他撕扯開來。
王習微此時急急踏入居真殿,看向殿后擺著的一青玉桌案,上面供著的一方靈玉此時光華黯淡,隱有裂痕。
“命玉,出事了!”
這情況讓他心中發寒,更多升起的卻是對自家師弟的擔憂,眉眼一沉,看向一旁的柳行芳。
“行芳,你說的對,不可在此枯守,豈能讓師弟自己扛著。”
“下令,調轉五行山,前往原上。”
這次輪到柳行芳愕然,門中防護大半都是依托這件重器,和陣法、靈地相輔相成,若是被朱家留在原上,那整座門派幾若放空,不會有絲毫抵擋之力。
可看見那有些裂痕的命玉,柳行芳卻是說不出一句勸阻的話,只是用力點了點頭,當即同王習微一道御風而出。
“我門尚存,全在師弟,他在則大赤在,他亡則大赤亡,你可明白?”
“行芳明白!”
“好,今日前去,當不惜性命,將他帶回。”
王習微面上生出幾分決然之色,同柳行芳御風而起,卻見自天殛方位,【五行山】已然拔地而起,上面五座靈峰光華流轉,【蒼虬木魄】下青瑩搖落,老龍長吼,似乎在呼喚器主。
溫思安、許法言,梁雍,以及將煅正器室搬至【昭陽】峰上的溫光,齊齊立身峰頂,守青營的人,還有諸多煉氣弟子都已武裝完備,神色肅然。
“師妹?”
王習微有些愕然,卻見溫思安明眸一亮,沉聲道:
“師兄,我忍不了,豈能讓他一人去赴險,我門諸多弟子,皆有死志,練兵多年,正是用時。”
“馳援觀主,壯我大赤!”
山上煉氣弟子此時皆都齊聲高呼,士氣高漲,洛青一帶的所有門人齊齊看來,呼聲震天,這景象讓王習微眼前一紅,只喃喃道:
“師父,你看到了嗎?我觀亦有今日之景。”
他不再猶豫,當下落入昭陽峰上,卻見棲云、承言此時也都在上面,操縱陣法,引動丙火。
“你們怎么也來此?棲云,你就算了,已是六重,讓承言個三重修為來作甚,豈不是胡鬧!”
王習微此時心中急切,言辭中不免又帶起幾分大家長的架勢,這話剛剛出口,他便后悔,王棲云卻是坦然地看向自己老父,并未因這話生氣,而是看向承言。
“大父,您還未隨山出征過,這方面,我可比您有經驗。”
王承言微微一笑,那雙明若星子的雙眸看來,頓時讓王習微火氣消了不少,只低低應了。
【五行山】騰空而起,這座仿制奉玄昔年法寶的重器水火環繞,行天而去,撞上南天那重重冥光陰氣,若流星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