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明府中。
許玄有些恍惚,回過神來,想以心聲告知天陀先前所見,但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即使想以文字表達,也依然不可。
‘那位只告知了我,這到底是遺留的手段,還是真君至今仍存,藏伏不顯?’
許玄心思急轉,這事情若是能和天陀商議最好,他見識多廣,當能看出幾分端倪來,但如今卻說不得。
【恒光】是尊位,為「丙火」同「太陽」相會而成,是道統聯系之樞機,進可登丙火果位,退可轉太陽從位。
憶及【恒光】,許玄又想起那位尚光妖王,正是前往旸谷求取這尊位,若是位上有人,豈不是自尋死路?
‘金烏有太陽一道的真君,理應能窺見幾分情勢,可那位恒光真君卻不是尋常金丹,這事情.’
恒光真君身為劍仙,又是玄炁道統,甚至是奉玄宮第三代主人,到底是如何隕落的?
前兩代宮主定然也是金丹一級,又是何等身份,恒光隕落時這兩位可還在世?
既然奉玄劍脈,必然有位劍道真君,既然號稱奉玄宮,想來便是這位開創,那二代宮主又是何人,至今沒有一點消息。
許玄只覺這些舊事籠著一層迷霧,他偶爾能窺見霧中幾道陰影,卻始終看不清全貌。
蜀國立國久遠,雖未一統,但也算得上金丹仙朝,立國應當在夏后奉前,彼時奉玄宮尚在,赤明、曜空兩位真人領命下山,助力一統。
待到蜀亡,直到兩位真人隕落,【恒光】也未有出手跡象,想來那時奉玄宮便已消亡。
蜀亡于群妖,這件事細細想來,疑問地方不少,即使蜀國偏安一地,不若周夏那般天下一統,是真正的天朝,但也有數位金丹坐鎮。
戊土帝君、神雷玄樞,禍毒元巫,這三脈都是已經確定在蜀國,三位果位真君在,就是龍種也難攻下蜀地,更何況其余妖類?
玄樞仙道亡于地府遺禍,按照天陀所言,如今的陰世應當是破碎不堪,極難干涉人間,當初卻直接攻入洞天,使得那位玄樞真君隕落。
到底是哪一道勢力所為,總不會是地府?
許玄心中疑惑至極,這事情自然和當今的離宋未有關系,彼時宋氏還在天水,也就是一方紫府仙族,如今雖然謀劃戊土,但蜀亡卻是落不到宋氏身上。
他沉下心來,緩緩松手,讓手中玉簡化作的灰燼散去。
自炁海閣中離去,這處寶閣珍貴之處全在各類采氣的光球,需要紫府陣法支撐,如今就是取出,也動用不得。
周邊白氣縹緲,腳下白玉通透,府頂有道道金赤明光生出,許玄繼續向內而行,又見到兩座大殿,一黑一白,分別為【止魔】和【求真】,已經傾塌,僅余幾片殘磚斷瓦。
許玄翻找許久,才尋到書著殿名的匾額,其中的靈性都被人抽走,化為凡物。
“可惜了,殆炁以魔煉心,真炁求真見性,用的手段不凡,能為弟子開設這二殿,想來對門風心性要求極高。”
天陀的聲音響起,許玄只是嘆氣,想來就頭痛,若是真個成就紫府,怎么把府中東西尋回來,這可是件難事。
即使當初萬金說過,會有仙門歸還靈物,但恐怕也是少數,許玄心痛的緊,門中如今所有物產,恐怕也就看看抵過一筑所藏。
前方白氣似乎消散不少,顯出一條天橋,高約百丈,向上而去,下方有虹霓涌動。
沿橋而去,行至頂端,前方是破碎的太虛,金赤之光大作,許玄看向前方,見一浩大如山的陽燧,其上隱隱有諸多靈火氣息殘留,若百川歸流,匯聚核心。
在陽燧核心,是一道粹然光芒,自無窮高處落下,非是什么靈物,而是某種東西殘留的遺痕,銘刻在太虛之中,若一輪天日,引得恒光劍鳴不止,如泣如訴。
‘這就是【天火穆集明景】,是府中火脈所在,天下丙火俱全,真、離從之,溫光所說的【恒明尊光玄焰】和【真一寶合煉火】便是自此明景中所取。’
“核心這光芒是?”
許玄心有疑惑,問及天陀,他看不出這是何等靈火所留,若萬古不滅,始終明亮,自生光明,無需去焚燃外物。
“是道金丹靈火,應著丙火光明之象,如今被人取走,光明卻還留在此地,始終照耀。”
許玄聞言,心中更是驚異,卻也有些感慨,這等核心之物都被人取走,看來府中確實是無人,一路行來,他見著不少神通殘余的痕跡,雖然太真宗處理過一遍,但不難想象當年此地何等暴亂。
一種莫名的情緒漸漸涌上心頭,他掃視周邊,見到幾件破碎的玄黑道袍,上有火云流焰,丹雀赤果,其中的人早已化為飛灰。
許玄將這幾件袍服招來,暫且收起,準備尋個時日安葬,畢竟是先人,更何況見著此景,他不免想起昔日妖物自玉流來襲,門中染血的情景。
‘如出一轍,昨日之事,今必再現。’
他握住恒光,感受著這柄法劍的脈動,氣息相連,威勢自生,此時肩上的丹霆雷雀也沉默,或許是感受到氣氛不對,不敢再動。
許玄感覺這片府邸正在搖動,他借著天陀的秘術,發現外界的金風此時變動,僅托舉部分府邸,許玄前方道路一變,僅余一條。
他目光沉凝,心思一轉,明白是那位萬金真人的意思,此番讓他進入府中,想來就是為了讓自己進入前方。
身后的道路此時斷絕,許玄沒有其余選擇,便向著前方而行。
恒光劍鳴越發激揚,許玄劍意自行生出,籠罩其上,前方白氣散去,森森劍光若海,同太虛勾連,延伸而出。
許玄默默翻閱起逍遙游的經文來,此經無名,或者說其名就是【逍遙游】,修行之法和今日的內丹道統有類似的地方,卻又不同。
自煉氣到金丹,都是修行這一道,無需再求其余之法,以【逍遙游】為主,需要雜煉諸多不同道法,陰陽水火皆有,并無什么道統之分,以劍意統之。
這篇功法一直到突破紫府,往后的篇章卻無。
許玄自太清道境中得來《太上奉玄書》,已有奉玄宮道藏,就是需要清氣解鎖,逍遙游自然也在其中,如今自越絕劍脈中得來這經文,不過是省了些清氣。
‘這片地界便是【逍遙劍行玄景】,其中本來有奉玄宮歷代劍意銘刻,如今都被人奪去。’
許玄握緊恒光,卻見那劍光瀚海之中,隱有什么事物游動,大若山岳,隱于海中,他定睛看去,只覺模糊至極,好似某種玄鯨。
此物騰起,破開劍海,便化作一鵬鳥,迎風便長,翼展一動,遮蔽青天,盤旋二起,將太虛都攪動的震蕩不停。
振鱗橫海,擊水三千,化羽垂天,摶風九萬,一切盡在轉瞬之間,異象消散,許玄回神,再看向那處劍海,一片平靜,天陀也絲毫未察覺到這異象。
‘這是何等生靈,有鱗羽二相?’
許玄正欲問問天陀,卻見恒光自行飛去,明鏡般的劍身上光明涌動,勾動整片劍海,顯化出一片虛景來。
景中為一洞府,周邊辰輝涌動,太虛破碎,府前星輝凝聚為二字,【曜空】,許玄見之,心中了然,正是空劍門的靈藏。
這洞府看上去尚還完好,并未開啟,景中視野忽地向內而去,越過重重樓閣,諸般靈物,到了一處天星彌布的夜空之下。
兩道虛幻的劍影顯化在下方,分別由辰輝、赤火凝聚而成,散著恐怖的神通之力,許玄僅是看到第一眼,心中便震動不已。
恒光復歸,劍鳴不止,落于許玄手中,一股有些隱晦的氣機自劍中傳來,若在催促許玄,讓他將那道劍影收歸。
“原來如此,恒光、辰河的精粹都被人取出,藏在曜空府中,如今我觀和空劍門手中的,僅是空殼。”
許玄看向憶及那兩道劍影,心神悸動,性命震顫。
他直覺有感,絕對不可讓他人將那兩道劍影取走,不然后果他也說不上來,但修道至今,這般性命預警還是第一次。
正當他沉思時,浩浩金風忽地自府中騰起,將他自太虛中卷回峰上,一切復歸寧靜。
萬金真人此時已然離去,但在最后,還是表露了自身身份,隱有幾分提示的意思。
‘倒是因禍得福,知曉那兩道靈劍精粹所在,這東西涉及道統根本,絕對不能讓他人拿去。’
許玄心思一沉,只覺其中或許涉及真君謀劃,空劍門那邊,必須要插手。
‘只是,一旦那靈劍精粹收歸,便是兩道紫府靈劍,這東西,自己真能保下?’
想到此處,許玄心中便是一陣迷茫。
他倒不是貪圖什么靈器,只是涉及道統根本,若是落到外人手中,被窺探出幾分真君謀劃,本門難免牽連其中。
他輕嘆一氣,此時和天陀細細商議起來,幸好有這老妖在,不然自身還真沒什么辦法。
恒光此時依然散著赤火,劍鳴不止,殿內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