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明府內,妖邪魔怪咆哮,掀起晦暗的妖氛,同霧氣交融,化作一道臟穢的簾幕。
謝黍變作一兩人高的血胎,脈絡猙獰,譏諷的嬉笑聲自其中傳來,坐觀二人爭斗。
血光涌出,若輕紗般籠罩上左河默,不斷為其修復傷勢,恢復法力。
左河默法劍運轉,無形無相的劍氣噴薄,穿梭不定,辰河上星河流轉,不斷將雷光磨煉。
他尚存神智,卻無心停手,而是聽之任之。
謝黍出手幫他時,他心中竟然生起慶幸之感。
這想法過于卑劣,讓他的心神蜷縮到血光之后,不愿去面對眼前之事。
生路就在眼前,但左河默隱隱覺得自己已經將什么東西拋棄,再也無法回頭。
他的劍術越發凌厲,劍心卻逐漸萎縮,變得晦暗蒙塵。
兩柄法劍震顫,劍氣奔涌,逐漸引動那副星圖之上的赤色劍光。
許玄法軀上多出許多劍傷,左肩被那柄辰河刺中,露出森森白骨。
對方無形劍氣灑落,此刻法力將要耗盡,許玄身上血流不止,難以抵擋。
他能撐到現在,全靠那道【玉血天心術】,還有【玄蛟行雷】帶來的氣血增長,當下眼前發黑,漸漸無法握劍。
許玄法力枯竭,可劍氣依然洶涌,伴著雷音,堪堪護住要害。
‘上位稍有旨意傳下,我等就要相殺相爭,何其可悲。’
這種感覺讓許玄極為厭惡,身家性命落于他人之手,若困獸之斗。
許玄再也支撐不住,法力徹底枯竭,恒光被一劍挑開,辰河抵住他心竅。
左河默竟然停手,他的面上顯出掙扎之色,握劍的手顫抖不止。
那道神通所化的金線輕微拉扯,道道血光縈繞在他身邊。
左河默的眼神稍顯悲涼,劍上發力,就要刺穿許玄的心竅。
許玄已準備將洞化劍匣中的劍意放出,但辰河卻被一道血光阻住,再也不得寸進。
竟然是謝黍出手,不知是何意。
某種東西的破碎聲響起,辰河上的劍氣迅速退散,許玄詫異的望向左河默,對方此刻身上再無一點劍氣,氣息衰弱至極。
“他的境界,破了?!?/p>
天陀的聲音終于響起,看出對方的狀況。
左河默的劍道境界迅速散去,謝黍撤回血光,這位空劍掌門立刻倒下,辰河落在一旁。
某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降至許玄身上,讓他氣勢增長,【劍起重淵】綻放明光,體內的那口劍胎也更為凝實,將要出世。
謝黍的嬉笑聲環繞四周,像是看了出好戲。
“如何?許玄,現在可是你站到最后。”
“謝黍!你到底有什么謀劃?!?/p>
許玄聲音冷冷,看向那魔胎。
謝黍的聲音再度響起,聲音中盡是怨毒。
“我可是幫你破了對方境界,如今那道劍炁,可就要落在你身上?!?/p>
此話一出,許玄頓感不妙,抬頭看向那副星圖,果見赤色劍光流轉,將要落下。
“空劍的氣運落在你身上,你已完滿,【奉玄劍炁】將落,選中的是你。”
“不管是輸是贏,你今日注定要葬身此處。”
血色光華自那魔胎之中沖出,將許玄席卷而去,左河默氣息微弱,昏死在那道臺之上。
許玄被血光纏繞,落入魔胎之中,立刻生變。
氣海之中,仙箓落下,同那披甲神人交融,雷龍長鳴,廣袤的雷澤充斥于氣海之中,他的修為穩步提升。
星圖之上,那道赤色劍光終于有感,此刻落下。
天外,諸星之間,一道金赤的劍光若龍蛇奔走,粉碎焚燒無數大大小小的星體,遁入太虛之中,向著此地落下。
萬金和元蠆都有感應,立刻祭出秘寶,護佑自身。
太虛中,恍若一**日升起,無數金赤的天火落下,將原本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焚盡,這道劍炁將幽暗、破碎的太虛斬開,鑿出一道通往域外的天路。
無數道目光投來,注視起此地的變動,天下靈火都在一瞬之間大放光明。
那道金赤劍炁瞬息落入赤明府中,周圍的魔怪妖邪頃刻化為飛灰。
元蠆掐訣施法,朗聲誦道:
“恭請道誓。”
一道玉章顯化,伴著太陰之光,玄青之氣,五毒之形,將那道金赤劍炁接引而下。
謝黍化作的魔胎徹底剝離,許玄此刻血肉、神魂都消融在一方雷澤之中,非生非死,將成未成。
金赤劍炁落入這方雷澤,逐漸凝實,化作一道猙獰怪異的白骨小劍。
萬金在外看著,神色稍稍舒展,低低道:
“看來【恒光】尊位上確實無人,那位前往宇外求道未歸,早就有些猜測?!?/p>
元蠆聲音復雜,聽不出喜怒,聲音有些恍惚。
“「丙火」一道的果位不顯,尊位也無法長存,只不過那般人物,竟然就不聲不響隕落,真是.”
萬金似乎也有些感嘆,握緊手中【金鱗】,低低道:
“當年蜀亡,這位就無動作,都疑心他狀態,如今也是確定。”
“天毒山今日解誓,何嘗不是脫身于因果,三道祖炁牽扯極其深遠,真君都不敢觸碰,「禍?!褂帜芙瓒嗑玫奈桓??”
“「社雷」當初得「始炁」承載,代天行罰,仙人都要伏誅,祖炁一朝不顯,雷宮就徹底消亡?!?/p>
元蠆再無聲音響起,似乎沉默。
赤明府內,骨劍凝實,上有金赤之紋,【奉玄解惡度刃】煉成。
許玄此刻尚存意識,所化的一方雷澤成為了淬劍之物,那柄骨劍正不斷熔煉他的性命。
“現在將那道真君劍意放出?!?/p>
天陀的聲音終于響起,并不顯慌張,似乎還有些躍躍欲試。
許玄聞言,他早有此意,正欲行事,當即將那道真君劍意放出。
一道若大日般的劍意沖出,融于這柄骨劍之中,炁意會和,頓時生變。
這柄以秘法煉出的骨劍不穩,變得虛幻,許玄得了喘息之機,性命逐漸歸于自身。
天陀此刻運轉起【渡魔階】,太虛深處的無數彩光如得應召,以許玄心神為渡口,迅速涌出。
許玄的心神頃刻間就被拉回氣海之中,他稍稍回神,見天陀已經站在他身旁,金瞳閃爍,將許玄拉至那白玉道臺旁。
一人一妖靠近道臺,蒙蒙清光落下,暫時將兩人護佑,那些彩光剛一出現,就被清氣驅逐、鎮殺。
天陀這才放心,稍稍驅動術法,將這處渡口搬運至外界。
赤明府內,頓時有無數彩光涌動,天魔奔走,呼嘯著向外涌出。此地一片混亂,太虛不穩,天魔上浮,天陀就要施展秘術遠遁。
萬金和元蠆更是未料到這等變故,紛紛動手,【金鱗】飛出,劍意生發,金氣升騰,將道道彩光斬滅。元蠆手中黑色咒文若潮水一般涌起,將赤明府包裹。
“哪里來的天魔!”
元蠆語氣含煞,馬上功成,卻生出這等變故。
萬金此刻有苦難言,天魔就算了,那道不知從何而來的劍意才是真正讓他心驚之物。
‘竟然還有劍意存世,顯化神妙,莫非.’
還未等他多想,那【奉玄解惡度刃】自行飛起,劍意生發,將那道玉章就此斬滅。
元蠆神色一變,這道誓就此解開,但那骨劍卻仍有變化。
此劍稍稍一震,劍意生發,頓時無數天魔就崩解消散,赤明府內再度恢復寂靜。
天陀本想趁著混亂逃遁,此時卻難以施術,外面的兩位紫府又重新將太虛穩住。
金赤之火自骨劍上涌起,顯化出一道人的身形來,著玄黑道袍,袖繪諸星,恒光、辰河皆震顫不止,落于他手中。
太虛之中瞬間明亮起來,形態各異的丙火如蒙感召,自行顯化,散出萬道明光。
萬金噤聲行禮,元蠆亦顯化身形,為一中年男子,容貌英偉,著黑袍,上繪各色毒物,兩人齊齊道:
“拜見真君?!?/p>
太白星閃耀,經天而行,一道金色法旨自太虛深處顯化,伴著無邊兵戈之形。
【太真】,這二字顯化于法旨之上,同這位道人對峙起來。
許玄所化雷澤此刻變得扭曲,內里有金氣和丙火沖激,他不敢再看。
萬金和元蠆在外,讓那道法旨護住,此刻才未殞命。
那道人輕輕握住恒光,劍指前方,整片太虛方位一變,以祂劍所向傾斜。
金色仙旨未動,逐漸收斂光華,【奉玄解惡度刃】自行飛起,落至元蠆手中,這位道人并未阻攔。
兩方沉默,最后那道仙旨上有金字顯化,庚金之氣流轉,顯化為【恒光失位】。
那道人身形就此變得虛幻,法旨也收斂神異,就此藏于太虛中。
兩方消散,此地僅余萬金和元蠆在此。
元蠆此刻看著手中骨劍,面色復雜,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道誓已解,巫劍亦成。
萬金神色舒展幾分,低低道:
“大人下令,讓我等將通道打開,那位是真的回不來了?!?/p>
元蠆神色一變,萬金此言冒犯,可周圍卻再未顯異變,他疑惑道:
“那剛才是.”
“尊位遺留,借劍意顯化?!?/p>
萬金聲音低沉,如今不必憂心那位清算,兩人心中都安穩不少。
元蠆揮手將太虛打開,通道顯化,他捧著那【奉玄解惡度刃】,就此離開。
萬金看著手中【金鱗】,沉默不言。
天毒山的道誓解開,那位大巫恐怕就要準備證金。
他也尋到空劍靈藏的下落,只需放鉤即可。
最為重要的是,如今查明【恒光】狀態,不怕什么清算了。
看向下方的許玄和左河默,他張口一吹,一道蒙蒙精氣落下,將二人傷勢和法軀修復完整。
赤明府中升起一道清風,將二人送至通往外界的道路上。
許玄回神,只覺修為已經接近圓滿,性命交會,再閉關即可成就仙基。
左河默此刻卻如行尸一般,先前真君對峙,縱然那位道人護佑幾分,可僅是看到那法旨,他的神魂便扭曲、殘缺。
‘這該如何是好?’
許玄對左河默先前行事,并無記恨,神通在上,他們這些小修如何能抵?
若是無仙碑護佑,許玄定然也會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面前忽地顯化出一著年輕男子身形,著金衣,佩一金蛇劍,眉眼含笑。
許玄明白是背后主事之人,縱然心中再不忿,當下也只能下拜行禮,恭聲道:
“見過真人。”
萬金態度極為和善,直接將許玄扶起,看向一邊的洞府,笑道:
“這赤明府本是你大赤觀的靈藏所在,后來叫眾修破開,靈物盡數流出。”
說著,萬金屈指一點,這座赤明府化為一道流光,顯為一赤色令牌,上書【赤明】二字。
他笑著將這令牌遞給許玄,低低道:
“這洞府如今就物歸原主?!?/p>
許玄心中驚異,不知對方是何意。
“至于剩下的靈物、道藏之類,可不在我宗,若是你成就紫府,可昭告離國,自然有人來歸還?!?/p>
萬金稍稍正色,繼續說道:
“此間事了,你可以離去,只是不要再插手空劍之事。”
言畢,這位真人身形就此消散。
許玄神色如常,看向身旁失去神智的左河默。
‘這般就算彌補了嗎?’
許玄只覺一團亂麻,不欲再想,以法力帶著左河默,兩人沿道而出。
“那位真君,恐怕已經隕落?!?/p>
天陀的聲音響起,有些感嘆。
許玄聽及,心中一顫,低聲問道:
“分明還能顯化,為何這般說?”
“祂所顯化,是「丙火」受感召而成,內無性命,叫那位金德真君試出虛實。”
天陀聲音低沉,繼續說道:
“即便如此,也讓人忌憚?!?/p>
“天毒山已經解誓,再無牽連,如今先閉關突破筑基,再看看之后如何行事?!?/p>
許玄的修為已經叫推至圓滿,就此回山,便可突破筑基。
這般速度,恐怕是原上最快,能占據不少先機。
許玄嘆氣,同左河默走出劍池,見到外面等候的眾人。
“師父!”
劉霄聞和柳行芳先行出聲,快步上前。
“我無事,如今修為圓滿,回山就可閉關突破?!?/p>
韋言快步上前,看向左河默,聲音顫抖,沉聲道:
“師父,這是?”
許玄自然不能將先前之事說出,只低低道:
“他在太虛中遭劫,神魂殘缺,僅剩法軀?!?/p>
在場眾人面上皆有異色,良希蘭神色冷冷,身后的良鳶鳴卻哭了起來,韋言面色沉凝,一旁的啟溫依舊昏死未醒。
至于那元鹿,此刻若瘋魔一般,嘴里念叨不停,不同任何一人交談。
‘神通一起,空劍門便死的死,傷的傷,我若無那道仙碑護身,此刻又是什么下場?’
真人的告誡還在他耳邊回響,看向兩位弟子,他沉聲道:
“回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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