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輪破浪前行,在甲板下的暗艙里,二十個標著"醫療用品"的鐵箱正在滲出可疑藍色液體。
程墨白凝視著越來越遠的自由女神,突然想起森口作治錄音里的最后一句話:
"當你們看見櫻花在冬天盛開時......"
1950年7月13日凌晨,"北極星號"貨艙
黑暗中的鐵箱隨著海浪顛簸,發出規律的金屬碰撞聲。
程墨白手里的匕首尖沿著標識3號箱的鉛封縫隙游走,刀刃與金屬摩擦的細微聲響淹沒在引擎的轟鳴中。
當鉛封"咔"地斷裂時,一股刺骨的寒氣瞬間從箱內噴涌而出,在悶熱的貨艙里凝結成淡藍色的霧靄。
"老天..."林雪的聲音在程墨白耳畔響起,她手中的德制手電筒光束穿透霧氣,照亮了箱內整齊排列的五十支密封試管。
那些貼著"維生素B12"偽造標簽的玻璃管中,內部液體在光線照射下折射出珍珠母般的詭異光澤,像極了他們在哈爾濱實驗室見過的某種生物熒光現象。
林雪已經戴上了橡膠手套,她的鑷子精準夾起一支試管:"標簽是新的,但封口蠟..."她的指尖摩挲過蠟封上的細紋,"這是日軍731部隊特制的蜂蠟配方,1944年后才投入使用。"
程墨白接過試管,月光從艙頂的通風口斜射進來,在玻璃管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他的身體突然僵住,玻璃管液體中漂浮著幾乎不可見的黑色微粒,正隨著船身搖晃做著規律運動。
"我用顯微鏡觀察一下。"他簡短地說,同時從工具帶里取出折疊式顯微裝置。
林雪的手異常穩定,她將一滴液體滴在載玻片上,調整目鏡時的呼吸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這不是'雪號'..."她的聲音突然緊繃,"看這些休眠孢子,外壁的棱角結構..."
程墨白湊近目鏡,眼前的景象讓他后頸汗毛倒豎,那些看似靜止的黑點突然裂開,伸出絲狀觸須,以驚人的速度刺向載玻片邊緣。
更可怕的是,這些觸須在碰到玻璃時,竟然分泌出某種腐蝕性液體,載玻片表面立刻出現了蛛網狀的蝕痕。
"在哈爾濱獲得的,1944年日軍研制的'黑太陽'樣本。"林雪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但被改良過了...原來的孢子需要零下20度才能休眠,這些在常溫下就..."
她的話被甲板上突然響起的腳步聲打斷,程墨白閃電般合上箱蓋,同時熄滅手電。
在突如其來的黑暗中,兩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透過箱體縫隙,程墨白看到一道手電光束從艙門掃過,是德制的"黑光"手電,能識別特定化學物質的特殊裝備。
光束在7號箱停留的時間明顯比其他箱子長三秒,程墨白瞇起眼睛,勉強辨認出大副漢森的身影,這個瑞典裔美國人正用左手記錄著什么,右手手電的光圈鎖定在7號箱的某個標記上。
"他在找特定批次。"林雪的氣息噴在程墨白耳畔,溫熱而急促,"看他的動作...7號箱里有他認識的東西。"
漢森突然轉頭,手電光直射向他們藏身的方位,程墨白感到林雪的手指猛地掐住他的手腕,緊張情緒下她的指甲幾乎要嵌入他的皮膚。
就在光線即將掃到3號箱的瞬間,船身突然劇烈傾斜,一個浪頭拍打在左舷,整艘船發出痛苦的金屬呻吟。
借著這個掩護,程墨白拉著林雪滾到一堆纜繩后面,漢森咒罵了一聲,手電光重新穩定下來。他們聽到他走近7號箱,鑰匙串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他在開鎖..."林雪用唇語說,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程墨白摸向腰間的消音手槍,卻摸了個空,剛才的翻滾中武器掉在了某處。
漢森已經打開了7號箱,他們聽到試管碰撞的輕微聲響,接著是一聲滿足的嘆息。
"終于..."漢森的聲音帶著古怪的口音,既不是他平時用的美式英語,也不是程墨白聽過的瑞典語,而是某種混合了日語音節的奇怪腔調,"標本完好,可以準備接種了。"
接種?程墨白的血液瞬間凍結。他看向林雪,發現她的瞳孔已經收縮成針尖大小,這是她極度震驚時的生理反應。
漢森的手電光突然轉向艙門,一個更沉重的腳步聲正在接近。"船長?"漢森的聲音恢復了平常的語調,"我在做例行檢查。"
"見鬼的檢查!"船長的咆哮伴隨著酒氣傳來,"A艙的制冷系統又故障了,那些該死的'醫療用品'..."
兩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但程墨白仍保持著絕對靜止。直到林雪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指向7號箱下方,漢森離開時掉落了一張紙條。
紙條上的字跡潦草得幾乎難以辨認:
**"接種程序:
北緯35°以上海域啟動
每支稀釋至500ml生理鹽水
靜脈注射效果最佳——K"**
林雪的手指突然收緊,將紙條捏成一團。她的嘴唇無聲地形成一個詞:"Kawashima(川島)..."
程墨白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川島芳子,那個傳說中的日本女間諜,1948年被處決前曾留下神秘的"北極星計劃"筆記。
但更讓他心驚的是紙條背面的油漬,那是他們昨晚在船長室見過的威士忌酒漬。
"船長也是他們的人。"林雪的聲音輕得像嘆息,"這艘船就是個漂浮的實驗室。"
程墨白的目光移向3號箱,那些休眠的"黑太陽"孢子正在溫暖的貨艙里悄然蘇醒。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他們不是追查者,而是被故意引上船的實驗品。
1950年7月15日深夜,北大西洋風暴區
狂風撕扯著"北極星號"的桅桿,浪頭砸在舷窗上的聲音像炮彈爆炸。程墨白蜷縮在無線電室的角落,耳機里充斥著靜電噪音。
他右手調試著從漢森艙房偷來的德律風根收音機,左手按著肋間隱隱作痛的傷口,三天前貨艙里的藍色霧氣似乎加重了他的癥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