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皇宮御書房內,氣氛卻凝重如山。
墨逸凡緊鎖著眉頭,幾乎要將手中的紫毫筆桿捏斷。
他煩躁地將面前堆積如山的奏折推了推,望向對面端坐如磐石的身影,長長嘆息一聲,聲音里充滿了疲憊與無奈:“小皇叔啊,你看看這些……全是北方各州縣連日遭受雪災的急報!房屋傾塌,田地淹沒,百姓流離失所……還有這京城內外,不過幾日功夫,就涌入了不知多少面黃肌瘦,拖家帶口的難民!京城尚且如此,北方腹地……只怕已是人間煉獄!”他指著奏折上觸目驚心的描述,指尖微微顫抖。
墨璃淵一身玄色蟒袍,姿態閑適地靠坐在圈椅中,修長的手指間正緩緩摩挲著一枚溫潤的白玉扳指,神情淡漠,他眼皮微抬,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絲毫波瀾:“國庫如今充盈,皇上按例下旨,著戶部撥付錢糧,遣得力官員前往賑濟便是。”
墨逸凡聞言幾乎要抓狂,他猛地站起,焦躁地在御案后來回踱步:“小皇叔!你說得倒是輕巧!朕這個皇帝……真是一天都不想當了!北方的雪災還沒個頭緒,今日早朝上,那些老臣們又聒噪著催朕廣納后宮,開枝散葉!樁樁件件,煩不勝煩!小皇叔啊……”
他猛地停下腳步,眼中帶著一絲近乎哀求的亮光,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道,“要不……朕把這燙手的龍椅讓給您坐坐?您來當這個皇帝……”他心底瘋狂地吶喊:這皇帝當得憋屈!比從前做皇子時不知累上多少倍,半點自在也無!
墨璃淵摩挲扳指的動作驟然一頓,他緩緩抬起眼簾,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冷冷地掃向墨逸凡,目光銳利如刀,帶著一種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壓,仿佛瞬間凍結了御書房內的空氣。
“不想當皇帝?”他薄唇輕啟,聲音不高,帶著徹骨的寒意,“本王不想再從你口中,聽到這等混賬話!否則......”
墨逸凡被他這冰冷的目光和話語刺得一僵,仿佛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滿腔的牢騷和委屈瞬間凍結。
他悻悻然地撇了撇嘴,終究沒敢再言語,頹然地坐回椅上,偌大的御書房里,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聲,以及墨璃淵指間那枚白玉扳指偶爾轉動時,發出的細微、冰冷的摩擦聲。
墨璃淵的聲音幽幽響起,“開春,你也是該廣納后宮,開枝散葉了。”
墨逸凡猛地抬頭,俊朗的臉上瞬間染上濃重的幽怨,眉頭緊蹙,望向自己這位向來清冷的小皇叔,“不是吧,小皇叔,連你也……” 未盡的話語里滿是難以置信的委屈和抗拒。
墨璃淵并未理會他的情緒,深邃的眼眸波瀾不驚,目光越過他,仿佛穿透了雕花的窗欞,落在遙遠的,被風雪肆虐的北方疆域。
他語調依舊平淡,卻字字千鈞,敲在墨逸凡的心上:“當務之急,是傳召戶部與內閣幾位重臣,商議如何賑災,以及……選派何人北上主持大局。”
墨逸凡心頭一凜,他雖對這龍椅無意,但既已坐于其上,那份沉甸甸的責任便無法推卸。
北方嚴寒徹骨,若朝廷再不施以援手,饑寒交迫的災民一旦生亂,后果不堪設想。
他壓下心頭的煩躁,眼神恢復了帝王的清明與凝重,目光轉向一旁垂首侍立的小李子,沉聲道:“速去,傳幾位大臣御書房議事!”
“遵旨!”小李子不敢怠慢,立刻躬身,腳步無聲而迅捷地退了出去。
待到暮色四合,宮燈次第亮起,墨璃淵才帶出宮回到王府。
他踏入主院,昏黃的廊燈下,初春和初夏兩個貼身婢女正守在緊閉的房門之外,臉上帶著幾分困惑與擔憂。
初夏踮著腳尖,試圖從那未透一絲光線的門縫里窺探,壓低了聲音對初春道:“初春,你說王妃在里面做什么呢?這都黑透了,燈也不點,別是睡著了?”
初春同樣憂心忡忡地搖頭:“午膳和晚膳都沒傳,水米未進,真叫人擔心……”
墨璃淵無聲地走近,高大的身影帶著迫人的寒意,讓兩個丫頭嚇了一跳,慌忙轉身行禮:“王爺!”
“王妃何在?”他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王妃一直在房內,未曾出來,吩咐了不許打擾。”初春小心翼翼地回話,“午膳、晚膳……都未用。”
墨璃淵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緊,揮了揮手:“退下。”
兩個婢女如蒙大赦,再次行禮后,退了下去。
墨璃淵抬手推開緊閉的房門,反手關上。
屋內伸手不見五指,空氣里感受不到任何屬于藍溪玥的鮮活氣息,他了然,玥兒定是進了空間。
他并未急于點亮燭火,而是徑直走到桌邊的梨花木椅上坐下。
修長的手指在冰冷的桌面上輕叩,沉穩的呼吸融入黑暗,耐心地等待著,整個房間只有他清淺的呼吸聲。
空間內,藍溪玥正對著眼前一排排大小不一的瓷罐和藥瓶,長長舒了口氣,滿意地點點頭。
持續的專注讓她筋骨都有些僵硬了,她伸展雙臂,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腰背,發出一聲細微的呻吟:“累死了……”
走到靈泉邊,她俯下身,雙手掬起一捧清澈沁涼的泉水,貪婪地飲了幾口,清冽甘甜的泉水滑過喉嚨,帶來一絲舒暢。
她隨意地將濕漉漉的手在衣擺上蹭了蹭,意念微動,身影瞬間從空間內消失。
就在藍溪玥身形顯現于房間內的剎那,墨璃淵敏銳地捕捉到那幾乎無法察覺的空間波動。
他身形如鬼魅般一閃,在她雙腳尚未完全落地、氣息還有些微不穩之際,已到了她身旁。
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緊緊箍住,他身上清冽的松柏氣息混合著室外的微寒,瞬間將她包裹。
藍溪玥猝不及防,驚得低呼一聲,待嗅到那熟悉的氣息,緊繃的身體才放松下來,軟軟地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帶著一絲嬌嗔抱怨:“怎么也不點燭火呀?天都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