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你全家?”李偵反問了一句,語氣里卻沒有過多的驚訝。
蘇元瓊中的邪術(shù)肯定是與她有恩怨,或者有利益糾纏的人請邪道人物做的。
對方連她的生辰八字都知道,又能無聲無息地把死貓埋在她的店內(nèi),顯然是對她非常了解。
以李偵的目光,一眼就能看出蘇元瓊這人身上的氣質(zhì)不一般,她出生的家庭環(huán)境肯定也不一般。
這樣的家庭內(nèi)有些狗血糾葛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鬧到要殺光自己全家的地步,李偵還是第一次見。
“是的,我全家?!碧K元瓊神色陰郁,“我父母早逝,準(zhǔn)確地來說,我全家指的是我的爺爺奶奶,加上我伯父一家。”
看著蘇元瓊的李偵沒有說話。
蘇元瓊解釋道:“我父母早年做生意賺了不少錢,他們在去世前,除了給我爺爺奶奶留了養(yǎng)老錢之外,把所有財產(chǎn)都放在了我的名下?!?/p>
“在我父母剛?cè)ナ滥莾赡辏麄儭业轿?,鬧了不少次,每次我都會給些錢。”
“可是不管我給多少,他們都不滿意,后面要我把至少一半的財產(chǎn)轉(zhuǎn)移到我爺爺名下,說是作為養(yǎng)老的保障,其實我知道這是我那位伯父出的主意?!?/p>
“我爺爺奶奶也是贊成的,他們都認(rèn)為我是孫女,以后難免會把錢帶到別人家去,在他們看來,那些財產(chǎn)就和蘇家無關(guān)了。”
“這兩年,我做過不少生意,都被他們攪黃了,為找點事做,我才開個茶餐廳,沒想到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p>
和李偵的猜測一樣,蘇元瓊說出來是一個因財產(chǎn)而導(dǎo)致狗血矛盾的故事。
李偵對這種事情沒興趣。
“蘇小姐既然有錢,為什么不請些殺手去做這種事?”
蘇元瓊說道:“見識過那些人害我的手段后,我認(rèn)為用同樣的手段來回敬他們更加合適,也更加隱秘?!?/p>
“就像這次,就算我死了,就算明知道是他們做的,警方也拿他們無可奈何?!?/p>
生在港島,她對小鬼不陌生。
聽到那位方大師說出那是“小鬼”后,她就產(chǎn)生了請李偵出手的想法。
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眼前的這位大師派小鬼去殺人,身為普通人的她的那些親戚肯定沒有人能夠活下來。
“這次來幫蘇小姐只是因為我對這只貓與這種手段感興趣,順帶歸還蘇小姐的人情?!崩顐芍毖缘?,“我對蘇小姐說的事情沒有興趣。”
蘇元瓊咬牙道:“我知道求大師辦事有點唐突,但是到了設(shè)個地步,我也沒有其他辦法。”
“我可以給大師很高的報酬,就算大師想要我的父母留給我的家財,我也可以……”
李偵轉(zhuǎn)身就走。
他對什么報酬更加沒有興趣。
蘇元瓊連忙追上李偵,轉(zhuǎn)而說道:“我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讓人來害我,還請大師給我留下一些防護(hù)手段。”
李偵頭也不回道:“店里那位方大師是個高人,你可以讓他替你畫些符箓?!?/p>
蘇元瓊說道:“我回去再求方大師,請大師也幫一幫我。”
李偵這次沒有拒絕:“我回去會畫一些符咒,明天有時間再拿給你?!?/p>
“多謝大師!”蘇元瓊停下,怔怔地看著李偵與黃錦燊一起跨過了公路,上了一輛白色的小汽車,暗自感嘆自己昏了頭,怎么會去求別人做殺她全家的事情?
因恐懼而爆發(fā)出的兇狠一消失,她又有點后悔。
這位大師要是一個愿意為了錢而去殺人的人,剛才恐怕也不會來幫她。
“阿瓊,你沒事吧?”那個短發(fā)女人從后面拍了拍蘇元瓊的肩膀。
“我沒事?!碧K元瓊搖了搖頭,“這次還好我把這位大師請了回來,否則……”
短發(fā)女人看著黃錦燊的車說道:“這就是阿瓊你平時多做好事的回報?!?/p>
說著,她眼圈一紅:“都怪我,要不是我送了那個盆栽,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還有……明明阿瓊在做好事,我還在一旁瞎說話,差點得罪人?!?/p>
“傻啊你,人家想要害我,有的是辦法,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就算沒有盆栽,也會有其它東西?!碧K元瓊摟著短發(fā)女人一起向茶餐廳走去,“阿舒也請來了方大師,以方大師的身份,想要請來也不容易?!?/p>
“阿瓊,為什么有的人會那么壞?”短發(fā)女人擦了把淚。
蘇元瓊嘆了口氣:“有的人看起來是壞人,反倒不是壞人?!?/p>
那位方大師走到茶餐廳的門口,對回來的蘇元瓊慚愧道:“這次來也沒幫上什么忙,要是沒事的話,我這就……”
蘇元瓊打斷道:“我需要方大師替我們做些防護(hù)措施,以免再被人用邪術(shù)暗害?!?/p>
那位方大師點了點頭:“確實需要做點防護(hù),這個沒問題?!?/p>
他看向門外,忍不住打聽道:“那位……是什么身份?為什么我在港島從來沒有聽到過那么一個人物?”
蘇元瓊說道:“不知道方大師信不信,我只是在昨天看到那位大師和另一人出現(xiàn)在街頭,似乎身體有點不舒服,就把人請進(jìn)來喝了杯水而已。”
短發(fā)女人舉起右手:“我可以作證,是這樣的,阿瓊昨天才見過那位大師一面。”
那位方大師詫異道:“那位看起來……看起來邪氣森森的,沒想到是這樣的人物。”
……
“……為爭財產(chǎn),兩位老人無所不用其極,去她開的店前敲鑼打鼓,到處散發(fā)傳單,說她不孝,氣死自己爸媽?!?/p>
“好好的一個富家小姐,被他們壞了名聲,連那個圈子都融不進(jìn)去,只能低調(diào)度日?!?/p>
“前幾年報紙還經(jīng)常談?wù)撨@個事,近來才消停下來,我聽到她說自己姓蘇也沒想到她就是那位蘇小姐。”
車上,黃錦燊說起了蘇元瓊的事情。
后座的李偵隨口道:“這種事你們警方不管?”
他取下自己手上的散發(fā)著惡臭的手套,將其塞進(jìn)了一個袋子里面,又換上了一副準(zhǔn)備好的新手套。
黃錦燊無奈道:“這種事情怎么管?兩個老人都七老八十了,又會撒潑,也不怕你警方的拘留?!?/p>
“抓了他們你還得注意他們的身體,當(dāng)心別把他們氣壞,否則我們的麻煩就大了,現(xiàn)在一天到晚不知道多少相機(jī)在拍我們?!?/p>
李偵沒有說話。
這年代和幾十年后真差不多,這種半截身體已經(jīng)入了土,又會撒潑打滾的老東西最難應(yīng)付。
黃錦燊向后看了一眼,忽然說道:“那只小鬼一直跟在你的身邊?”
“就在你的身邊?!崩顐上蚯笆疽?。
黃錦燊稍一轉(zhuǎn)頭便看到了笑嘻嘻的小鬼出現(xiàn)在副駕駛座上,手里還抱著那只腐爛的貓。
這只貓半尸半鬼,渾身陰氣,不想讓人看見的話,普通的人也無法發(fā)現(xiàn)它。
已經(jīng)見過小鬼的黃錦燊沒有太大的驚訝,但是心臟還是控制不住地跳動了一下。
沉默了一會兒,黃錦燊說道:“原來這世界上有那么多鬼物。”
“群鬼出現(xiàn)的時候我真被嚇得不輕,要不是你把他們趕走,看那氣勢,說不定真要把我們分食了。”
“除了降頭術(shù),你能傳授給我一些其它的手段?我聽人說,你們這一行很多手段都是密不外傳的。”
李偵看向黃錦燊的目光有點怪異。
之前是他說要傳授一些防御鬼物的手段給黃錦燊,現(xiàn)在是黃錦燊主動提起,態(tài)度還非常認(rèn)真。
他學(xué)過的不少東西都可以傳授給黃錦燊,令他感覺怪異的地方在于……
難不成要教出一個驅(qū)魔警察出來?
從后視鏡中看到了李偵的目光,黃錦燊問道:“怎么?我不能學(xué)?”
李偵笑了笑:“回去之后,我整理一下,看看什么手段比較合適你?!?/p>
“我只是有點擔(dān)心,這會影響你的本職工作?!?/p>
黃錦燊笑道:“我又不是神棍,不會整天在他們眼前神神叨叨的,這能有什么影響?”
回到黃錦燊的家里,李偵回了房,做好準(zhǔn)備后,便開始制作符咒。
除了給蘇元瓊準(zhǔn)備幾張之外,為黃錦燊也要準(zhǔn)備一些。
就算蘇元瓊沒有提出這個要求,李偵也會為黃錦燊提供一些防御手段。
去了南洋那地方,他不擔(dān)心自己的安全,只是有點擔(dān)心身為普通人的黃錦燊的人身安全。
到了晚上十點多,蘇元瓊準(zhǔn)備好的“報酬”就送到了黃錦燊的家里,除了各種各樣的禮品盒,還有一個超大的裝著現(xiàn)金的禮品袋。
打開袋子,看見里面的現(xiàn)金,黃錦燊驚訝道:“這位蘇小姐出手竟然那么大方!我看她情愿把錢給我們,也不情愿留給家里的老人用?!?/p>
對報酬沒什么興趣的李偵隨手打開了一個禮品盒,笑道:“換做是誰,都愿意把錢給救自己命的人,而不是給要自己的命的人。”
盡管如此,他也為蘇元瓊的出手之闊綽有點驚訝。
放下禮品盒,黃錦燊說道:“你在銀行有賬戶嗎?錢盡快存去賬戶才安全?!?/p>
“存就不必了。”李偵說道,“要是有渠道的話,替我問問陰沉木怎么賣,”
“陰沉木?”黃錦燊思索道,“這個東西我了解得不多,只知道非常昂貴,你需要買多少陰沉木?”
李偵說道:“不管價格,所有的錢都換成陰沉木?!?/p>
這些港幣他拿回去也沒用,不如直接換成陰沉木,用來養(yǎng)尸,或者養(yǎng)自己的軀體都非常有用。
回原世界后,讓黃胖子也想辦法買一些陰沉木,先湊一副棺材出來。
黃錦燊點頭道:“我明白了,我?guī)湍銌枂?,其它的這些禮品……”
“你隨意處置?!崩顐蔁o所謂道
禮品盒翻動了一下,抱著腐爛的貓的小鬼在一盒禮品現(xiàn)出了身形,對李偵問道:“我可以拿些東西喂貓嗎?”
李偵有些無語道:“隨意拿,但是它不一定會吃?!?/p>
這家伙對自己感興趣的玩具只有三分鐘熱度。
在熱度持續(xù)期間能夠抱著不撒手,等熱度過后就會把東西拋到一邊,對那個充氣小馬和破布娃娃都一樣。
“貓貓,你吃嗎?”小鬼摸了摸那只貓的腦袋,強(qiáng)行把貓的腦袋按了下去。
“貓貓說它想吃!”
它高興地扯開一盒高檔零食,直接把零食塞進(jìn)了那只貓的嘴里。
那只貓掙扎無果,只好把零食咽下,隨即又從腐爛的腹部掉了出來。
看著這一幕,黃錦燊心想,好在自己把自己的老婆送到了親戚家療養(yǎng),要是讓他老婆看見了這場景,肯定要被嚇出心理陰影。
第二天,李偵從自己制作的符咒取了幾張給黃錦燊,剩下兩張的讓外出的黃錦燊帶給了蘇元瓊。
原本他只準(zhǔn)備順手給蘇元瓊制作一張符咒,但是看到蘇元瓊出手大方,于是多給了對方一張。
到了這天的夜間,兩人帶著一具僵尸來到了機(jī)場。
即使是晚上,機(jī)場的人流也不少。
李偵對他人向吸血僵尸投來的驚詫的目光視若無睹。
走在旁邊的黃錦燊有些擔(dān)憂道:“帶著這東西真的能過安檢?要是被發(fā)現(xiàn)的話,你的麻煩就大了。”
李偵笑了笑,讓黃錦燊不要擔(dān)心。
小鬼可以迷惑人的心神。
麻將鬼比小鬼強(qiáng),在小鬼迷惑不了的情況下,可以使用類似“鬼遮眼”的能力,直接遮住別人的視線。
而赤眼蝙蝠迷惑心神的能力更強(qiáng)。
現(xiàn)在又是陰氣濃郁的深夜,李偵不擔(dān)心過安檢的事情。
在黃錦燊驚奇的目光中,吸血僵尸一路過了安檢,與兩人一起登上了飛機(jī)。
到了凌晨,兩人便順利地抵達(dá)了南洋。
還沒走出機(jī)場,李偵忽然察覺到赤眼蝙蝠產(chǎn)生了一點異狀。
腳步一停,他直接掀開了吸血僵尸后背上的罩衣,查看了一下赤眼蝙蝠的狀態(tài)。
一直保持著安靜的赤眼蝙蝠這時在吸血僵尸后面的背包內(nèi)扭動起來。
李偵從赤眼蝙蝠身上感受到了焦躁、緊張的復(fù)雜情緒。
這是李偵獲得赤眼蝙蝠后,少有的從赤眼蝙蝠身上感知到這些情緒的時候。
若有所思的李偵抬頭看向了某個方向。
“怎么了?”旁邊的黃錦燊問道。
“沒事?!崩顐砂颜忠路畔?。
在知道那個法師是從南洋來的當(dāng)晚,黃錦燊設(shè)法在當(dāng)夜聯(lián)系到了南洋的頌猜,提醒頌猜要小心點。
那邊既然追查到了他的身上,說不定也知道了頌猜的身份。
在無法聯(lián)絡(luò)到溫馬達(dá)摩大師后,黃錦燊曾和頌猜聯(lián)絡(luò)過,詢問過頌猜的一些意見。
頌猜不是降頭師,沒有見到黃錦燊,也說不清楚黃錦燊是怎么回事,只是對黃錦燊說,要是沒有辦法的話可以去南洋找人處理他身上的問題。
身在南洋,知道降頭師有多可怕的頌猜要比黃錦燊要謹(jǐn)慎得多,自黃錦燊回港島后,他就直接換了個工作,去了別處生活。
那些降頭師應(yīng)該是沒有找到他,所以直接去港島找了黃錦燊。
黃錦燊猜測,他的身份可能是從寺廟這邊泄露出去的。
不一定是那些僧人出賣了他的身份。
有不少人看到了他們?nèi)フ覝伛R達(dá)摩大師。
要是那些人先調(diào)查到溫馬達(dá)摩大師的身上,再調(diào)查到黃錦燊不是什么難事。
和身為無名之輩的頌猜相比,黃錦燊確實要好找得多。
在電話中,黃錦燊詢問過頌猜的意見,聽到到頌猜表示愿意給他們做翻譯工,想要看看事情的后續(xù)發(fā)展之后,黃錦燊便與頌猜約定好了在機(jī)場見面。
定好機(jī)票之后,黃錦燊就告知了頌猜他和李偵的抵達(dá)時間。
當(dāng)黃錦燊和李偵兩人走出機(jī)場后,便看到了等到一個標(biāo)志性的廣告牌下的頌猜。
“波比!”
笑瞇瞇的頌猜先和黃錦燊擁抱了一下,隨即看向李偵,對李偵打了個招呼:“李先生,好久不見。”
他還是和一年前一樣,留著遮耳的長發(fā),蓄著一點小胡須,不過皮膚比起一年前還要黑。
李偵笑著點了點頭。
頌猜又看向跟在李偵身邊的吸血僵尸,遲疑道:“不是說來了兩人嗎?這位是……”
“別管它,就當(dāng)我們只有兩個人就好?!秉S錦燊拉著頌猜向打車的地方走去,“這回又要麻煩你了?!?/p>
“不麻煩?!表灢抡f道,“我也想知道事情的后續(xù)是怎么發(fā)展的,得罪那些降頭師的不止是你,也還有我?!?/p>
“是我連累你了。”黃錦燊帶著歉意說道。
“為你做翻譯是我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只不過我也沒想到這事情變成這樣?!表灢滦Φ溃昂迷谖抑?jǐn)慎,這一年都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p>
說到這里,他有些后怕道:“我可比你更知道降頭師的可怕?!?/p>
三人找地方休息了一晚,在第二天一早便直奔溫馬達(dá)摩大師所在的寺廟而去。
到了下午三點多,李偵三人便抵達(dá)了寺廟所在的吞它里。
按照李偵的要求,黃錦燊把租來的汽車停在了一處陰暗的地下車庫內(nèi)。
吸血僵尸被李偵留在了車內(nèi)。
和之前一樣,他只帶著赤眼蝙蝠一起出門。
今天有太陽,不適合帶吸血僵尸一起去。
要去的地方是寺廟,李偵也不會貿(mào)然帶著吸血僵尸上門。
讓嫉惡如仇嫉惡如仇的溫馬達(dá)摩大師見到吸血僵尸,可想而知會產(chǎn)生什么事情。
其實李偵也不確定溫馬達(dá)摩見到自己會有什么反應(yīng)。
敢于直接來寺里見溫馬達(dá)摩大師,是因為李偵對溫馬達(dá)摩大師的印象不錯,認(rèn)為這位大師不至于見到學(xué)了降頭術(shù)的自己就喊打喊殺,也因為他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
打上準(zhǔn)備好的遮陽傘,李偵與黃錦燊兩人一起來到了寺廟前。
寺廟上熟悉的金色人字形屋頂在陽光下散發(fā)出刺眼的金光。
黃錦燊兩人只是單純地感到刺眼,李偵卻感到意識內(nèi)有些刺痛。
他用遮陽傘擋住了屋頂反射而來的金光,身上的不適感卻沒有減弱。
一個年輕的僧人似乎早就知道有人會到來。
在三人靠近寺廟時,便迎向了三人。
“三位是來見大主持的?請跟我來。”
李偵與黃錦燊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詫異。
他們來到這里的消息沒有人知道。
如果這些僧人不是見人就帶著去見溫馬達(dá)摩大師,那就說明溫馬大師已經(jīng)知道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