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源玉子喜歡伏見鹿。

畢竟她是個直腸子，根本藏不住心意，也不擅長撒謊，自以為把內(nèi)心想法藏得嚴嚴實實，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她在想什么。

伏見鹿就不一樣了，這家伙擅長詭辯，凡事都喜歡藏著掖著，經(jīng)常性自己騙自己，源玉子好歹還能坦然面對自己喜歡上某人的事實；但他不一樣，他能推脫給天使小人和惡魔小人，覺得是這倆家伙起哄，讓他有那么一點點好感。

倘若進一步追問，如果只是一點點好感，那他為什么會如此遷就源玉子呢？

鹿某人依舊能自圓其說，他的好感不是誰都能爭取到的，比海洋之星的鉆石更加珍貴，源玉子這種表里如一的女孩能爭取到他千分之一的好感，已經(jīng)是非常難得可貴了，自然會享受到高規(guī)格的待遇。

表面上他事事遷就源玉子，但實際上這只是冰山一角、是計劃的一部分、是他指縫里漏出來的一滴水、是騙取富蘿莉好感的小步驟而已，不值一提。

正是因為伏見鹿始終不愿意敞開心扉，從未向任何人談及自己的感受（邪惡吟唱不算），所以風(fēng)間拓齋始終對他保持距離，不敢與之交心，并擔(dān)憂源玉子會遭受感情創(chuàng)傷。

伏見鹿好歹把心理疏導(dǎo)升到了七級，自然知道風(fēng)間拓齋和森木雅嵐是怎么想的——他們不信任自己，但出于恐懼、過往舊情，以及源玉子的面子，將某些事隱瞞了下來。

隱瞞秘密是有上限的，一旦超過了閾值，守密人就會將其宣之于口。

現(xiàn)在，伏見鹿要做的，就是換取兩人的信任，讓他們知道自己是個「正常人」——有道德標準、有善惡評判、會討厭或者喜歡某人，這樣才算是一個正常人。

以往伏見鹿自有對策——‘其實判定正常人的標準很簡單，只要跟你相處的人看不出你腦子真有病，你就是正常人’……但這一套顯然過時了，他的鹿角太尖銳，不小心戳破了人皮。

跟櫻子一樣，伏見鹿也要證明自己不是異類。

終于輪到他直面內(nèi)心的時刻了。

伏見鹿腦海內(nèi)再次展開審判法庭，森木雅嵐和風(fēng)間拓齋是原告，源玉子端坐審判席，手持法槌，頭上戴著白色卷毛假發(fā)。

‘不妙啊……’

‘在這種情況下說出口，怕是會被源玉子當(dāng)真啊……’

他側(cè)目打量源玉子，后者臉上的期待快要溢出來了。

‘笨蛋助手伏見君終于要告白了嗎？哇咔咔咔咔！今天真是我的幸運日！！’……現(xiàn)在她心里一定在這么想。

伏見鹿十指交叉，擱置在上巴上，大腦飛速思考，一臉嚴肅的說道：“我跟玉子是好朋友，我當(dāng)然喜歡她。”

“實不相瞞，我比較喜歡渡邊俊那種性格爽朗的人；二位人品也不錯，我一直不太好意思說出口，但其實我一直把你們視為友人，也喜歡跟你們相處。”

……

源玉子一臉失望。

原來是朋友間的喜歡啊，難道他們一直是友人以上、戀人未滿的關(guān)系嗎？

森木雅嵐對于這個回答不太滿意，但也算不上不滿意，總覺得差了點意思——這家伙拿‘哥倆好’當(dāng)擋箭牌，她自然感受不到多少誠意。

再加上她心里有點發(fā)虛，不敢把話說得太絕，伏見鹿都把面子給足了，她覺得打個哈哈算逑。

但風(fēng)間拓齋可不虛伏見鹿，他本身就是爛命一條，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干脆利落地扯掉了伏見鹿的遮羞布：“我問的是男女關(guān)系，情侶間的那種喜歡。”

“你問這個干什么？難道你對源玉子有想法？”伏見鹿倒打一耙，開始人參公雞：“源玉子都能當(dāng)你女兒了，長相甚至能當(dāng)你孫女，你都這么大年紀了，要自重啊！”

“不，我對玉子沒有那方面的想法，”風(fēng)間拓齋依舊一臉淡然，他就像是高明的劍客，逮著對手的死穴猛戳：“我只是在問你有沒有而已。”

“為什么突然問這個？我們不是要來聊天罰的嗎？”伏見鹿一臉莫名其妙。

“天罰什么的是我編的，只是為了把你騙過來而已。”風(fēng)間拓齋步步緊逼。

森木雅嵐見伏見鹿臉色不善，連忙打圓場，表示這種事怎么能當(dāng)著當(dāng)事人的面說呢？不論喜不喜歡，都不應(yīng)該當(dāng)著源玉子的面說吧？

說完，她不等風(fēng)間拓齋開腔，推著源玉子出門，讓她暫且回避一下。

“欸？為什么？我也想知道……”

源玉子話還沒說完，就見森木雅嵐似笑非笑的問道：“啊呀，難道你喜歡伏見君嗎？居然這么好奇，想要當(dāng)面聽他說……”

源玉子大驚，這事她只跟雅嵐姐說過，后者保證不說出去，眼下竟然拿這件事威脅她——源玉子非常生氣，后果非常嚴重！

她鼓著腮幫子出門，雙手抱胸站在門邊，煩躁的抖著右腿。

森木雅嵐見狀，壓低聲音哄了一句：“過會我悄悄告訴你結(jié)果。”

源玉子一下轉(zhuǎn)怒為喜，雀躍地點了點頭，幫忙關(guān)上了房門。

客廳氣壓頓時低了幾度，森木雅嵐一回頭，只見伏見鹿身子后仰，靠在沙發(fā)背上，目光大剌剌地打量著兩人：“你們都知道什么了？”

“全都知道了。”風(fēng)間拓齋不為所動。

“唬誰呢？”伏見鹿不上鉤：“既然你們愿意坐下來跟我聊，我也愿意給你們面子，想問什么就直接問，不用跟我繞彎子。”

森木雅嵐仔細一琢磨，發(fā)現(xiàn)也沒什么好問的。

伏見鹿在貓島上殺教團成員，事后追究還有什么意義？她自己不也殺了個上師嗎？

說到底就是怕而已。

身邊有個疑似神經(jīng)病的家伙，心里瘆得慌，但又不確定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你殺人的事情，我懶得追究，也沒資格追究，畢竟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是刑警了，”風(fēng)間拓齋說道：“之所以叫你過來，主要是因為我很擔(dān)心源玉子的安全。”

“放心吧，有我在，她很安全。”伏見鹿說。

“你就是最不安全的因素，”風(fēng)間拓齋一點面子都不給：“我需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得向我們做出保證，并且提供一份精神診斷報告。”

“你什么意思？你懷疑我精神有問題？”伏見鹿皺起眉頭：“這也太侮辱人了吧？我哪里看起來不像是正常人了？”

“就算你再像正常人，也只是‘像’而已，必須去專業(yè)測評機構(gòu)，做檢查時我必須在場。”風(fēng)間拓齋不肯退讓。

他頓了頓，補充道：“還記得我見你第一面時說過的話么？”

伏見鹿稍一思索，就想起來了那句經(jīng)典名言：「你讓我想到了一個令人討厭的家伙，你們的眼神很像」

“我知道，你老婆有精神病，捅瞎了你一只眼；你女兒腦子也有病，斷了你一條胳膊……但你總不能看誰都有病吧？光憑眼珠子能看出什么來？”伏見鹿不以為然。

他兩世為人，精神就沒有出過問題，一直健康得很，堪稱是陽光開朗大男孩！

“那你就向我證明，打消我的疑慮。”

風(fēng)間拓齋并沒有跟他爭辯，反而順著他的話說道：“也許是我錯了，也許是我太敏感，你說的都對，但我現(xiàn)在要求你進行精神鑒定向我證明你的心理健康，跟我的懷疑是否正當(dāng)無關(guān)——這是要求，不是討論。”

伏見鹿撓了撓鼻尖，反問道：“那我憑什么答應(yīng)你？”

“你不答應(yīng)的話，我就只能向源玉子坦白，具體陳述你的危險性，以及我懷疑你心理不健康的理由。”風(fēng)間拓齋頓了頓，如實說道：“之后再交由源玉子決斷，我不會再干涉。”

“你們威脅我？”伏見鹿目光來回審視。

森木雅嵐額頭都在冒汗，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就是隱約有種直覺，非常非常不妙，好像下一秒就會身首異處，死在客廳里。

什么叫‘你們’，她可什么話都沒有說！

森木雅嵐有點后悔了，早知道就不摻和了……人家小情侶愛怎樣就怎樣，管那么寬干嘛呢？

風(fēng)間拓齋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仍舊一副‘生活很苦但我心里更苦’的樣子，坦然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就是威脅你。”

森木雅嵐連忙補了一句：“玉子就在門外！三思啊……三思！”

伏見鹿表情古怪，他思索了半晌，權(quán)衡利弊，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得選，只好答應(yīng)了下來：“這有什么大不了的，真金不怕火煉，身正不怕影子斜，本來就是正常人，查再多次也無所謂。”

“那就好。”風(fēng)間拓齋點頭。

“還有其它事情嗎？沒有的話，我就繼續(xù)去辦案了。”伏見鹿站起身，拍了拍大腿上不存在的灰塵：“就這點事，還專門讓我跑一趟，搞得這么小題大做，何必呢？”

“以防萬一。”風(fēng)間拓齋也跟著站起身：“哦對，還有一件事，你剛才還沒回答呢。”

“什么？”

“你喜歡她么？”

伏見鹿沉默了四五秒，與其四目相對。森木雅嵐站在一旁，感覺心臟都懸到了嗓子眼。

“喜歡，”伏見鹿聳聳肩，表示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滿意了吧？這么大的人了，還喜歡窺探別人**。”

“喜歡就別藏著心意，”風(fēng)間拓齋拍了拍他的肩膀：“切記珍惜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