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白色的船體絕大部分都沉入了水中，躲在懸崖的陰影里，在浪花的席卷中并不顯眼。

下一刻，細線撕開雨幕，瞬息而至地命中白骨之塔頂端。光系高階攻擊術式，陽炎！

幾乎是同時，塔頂法陣運轉，幽暗的守護光幕展開，兩道魔法的交界處產生了劇烈光芒，魔力的沖擊波四下擴散。

海洋外側的軍艦上，軍官拿著望遠設備向這邊觀察，視野幾乎全部被術法交鋒的耀眼光芒覆蓋。

在他們沒注意的海中，白骨半潛船悄悄挪開，繞到了光明神殿營地跟白骨之塔的延長線上，以蒙混光明祭司對亡靈波動的感知，讓他們誤以為都是來自白骨之塔。

如果不是因為這難以遮掩的亡靈波動，蘇冥已經可以把船變成潛艇，然后悄然離開。

塔這邊，一連十二發陽炎，都被白骨攔截。

戰場在隨后進入寂靜。

神殿方的操法者等元素震蕩平息下來后，開始使用探測魔法進行檢查。七八道魔法波動交錯閃過，沒有發現異常。

營地那邊有人跟軍艦聯系，雙方交流后也沒發現什么其他的不對。看起來應該是暴雨導致懸崖塌方，土石掉進海里發出的聲響。

稍后，又有幾波探測法術的波動閃過，營地的祭司還是什么都沒發現，一切才終于安靜下來。

白骨之塔頂端，白骨跪倒在了地上。她大口喘息，汗水幾乎打濕了頭發。她干脆地散去光幕，任雨水沖刷，用冰冷來刺激自己。

“白骨小姐，你還好嗎？”蘇冥建立了心靈同步，清晰地感知到對方的萎靡。

“沒事。”白骨緩了緩，“太久沒用這個形態全力以赴了，耐力下降好多。”

阻擋神殿祭司群的陽炎就已經很吃力了，稍后欺騙探查術，更是全力以赴不敢絲毫馬虎。

還好她提前預判，事先布置了大量偽裝，不然早就露餡了。

“對面不會這么算了的，我們瞞不了太久。”白骨說，“他們停下的唯一理由。”她頓了頓，“是夜餐時間到了。”

再高的戰術素養和警覺性，也不能阻止值班人員吃夜宵。尤其是光明神殿的伙食，在西大陸是出了名的好。

時間緊迫，白骨站起身。她操控白骨之塔的外殼浮起，一同飛身一縱，墜向海中。

半空中，蘇冥接手了控制，將白骨之塔外殼收縮成了一團，從白骨船身側墜入海中。

水下，蘇冥完成了甲板和船樓的組合，船體成形。隨著鍋爐全速開動，熾熱的氣體直接排進壓載艙，白骨船內的水從各個出口涌出，船身逐漸浮起。

在全力驅動下，蒸汽機轉速不斷提高，螺旋槳開始猛烈地攪動水面，形成肉眼可見的水波。船身不斷浮起，撐開海面，致遠號重新露出了它的身姿，仿佛從水中誕生，于黑暗中蒞臨。

由于沒有太明顯的魔法波動，光明神殿營地那邊的哨兵覺得可能是懸崖再次塌方，反應稍微遲緩了一些。

還是珍珠公國的海軍這邊先發現的問題。他們把探照燈預熱后再照過去，這才發現了白骨之塔的失蹤。

三發紅色信號彈從海軍戰艦上騰起，即使在雨幕中也異常奪目，岸上的神殿營地這邊趕忙拉響警報。

白骨來到船樓頂上，激活了上面的法陣。這塊骨板是她下午在塔里繪制的，蘇冥在拼裝過程中，一直保持著它的完整性。

蒸汽船已經進入最佳功率和水線狀態，速度節節攀升，船體后方已經出現漂亮的拖尾浪花，呈V字形向著兩側擴散開來。蘇冥擺動舵機，白骨船向左側修正航向，開始向珍珠公國的艦隊沖過去。

路過那艘沉船的時候，白骨手一揚，許多破碎的木頭船殼都被撈了上來。

“夠嗎？”白骨問。

蘇冥粗略地看了眼，至少幾十噸，“暫時夠了。”

按照預先計劃的，僵尸們開始上前，分解船殼，拖入船艙攪碎，然后送到鍋爐房當燃料。

“真是神奇，草和木頭的燃燒，竟可以釋放如此強大的力量。”白骨感慨。

“一公斤木頭燃燒釋放的熱能，在能效百分之十的情況下，足以將百噸的重物從靜止加速到八節。”蘇冥道，這是初中物理他算膩的題目，“所以關鍵是轉化和運用的技術。我的那個世界沒有魔法，很善于利用這類能量。”

“可怕的設備，難怪會被位面意志忌憚，錯怪祂了。”

感受到前方越來越強勁的風，和開始打得臉疼的雨滴，白骨的神色不自覺地舒展了些，“它比我想象的快，蘇冥！”

蘇冥沒有再回話，他也發現這個問題了。航速指示早就越過了14節，并且還在增加——他忙于處理中。

因素很多。異界海水鹽度比地球高，船身吃水稍淺。白骨堡壘的玉質化骨骼阻力比預計的低。尤其是這是新船，沒有藤壺之類的東西附著在外殼上，并且因為魔力的原因以后也不會有。

蘇冥不得不打開白骨印記，憑感覺調整了一下白骨船的重心，恢復船身靜穩。緊接著他切換齒輪速比，提高了推進擋位，同時改變蒸汽機的閥門參數，與之匹配。

因為同時還要拿著便攜電腦翻查說明書，所以他很是手忙腳亂了一陣。

等他完成，船速已經在接近16節，并且直沖向敵方艦隊最近的戰艦，珍珠公國海軍一號艦！

一號艦選擇了規避。它的船帆才剛剛升起，纜繩都沒拉緊，目前唯一的動力就是魔法推進。白骨船狹長的身體和極快的速度，讓他不得不防備對方的沖撞戰術。

所以盡管非常不合算，一號艦指揮官還是被迫將法師珍貴的魔力，消耗在了從靜止推動戰艦上，以躲開白骨船的沖擊路徑。

眼見目的達成，蘇冥立刻操縱舵機左轉向。

在信號彈的光芒中，蒸汽輪船延伸出了美麗的弧形航跡，浪花映照著微紅，仿佛一把巨大彎刀，向這個世界昭示著某種全新力量的冰山之一角。

那一刻，蘇冥甚至在白骨印記上，感受到了一絲歡愉。

亡者們的執念，這是在滿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