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正午時分,距離法奧肯萬里之外的布朗王國,位于阿斯特拉群山山腳的醋栗村村莊西部邊緣區(qū)域的一家診所內(nèi)。
“特雷西醫(yī)生,感謝您治好了我的女兒,這些東西是我的心意,還請您務(wù)必收下!”
穿著一身舊麻衣,一手提著一籮筐野味,一手牽著小女兒的中年男人朝著面前穿著白大褂,有著一頭花白頭發(fā),身形顯得有些佝僂的特雷西·普朗特感激涕零道。
“不用,威爾遜先生,這些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
特雷西面帶微笑地朝對方擺了擺手,隨后一臉慈祥地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接著才在威爾遜敬仰的目光中朝對方笑著提醒道:
“雖然愛麗絲目前已經(jīng)恢復(fù)了健康,不過由于近期流行在阿斯特拉周邊的瘟疫,是醫(yī)書上從未出現(xiàn)過的存在。”
“因此存在復(fù)發(fā)的可能性,所以如果威爾遜先生你發(fā)現(xiàn)愛麗絲有出現(xiàn)發(fā)熱和高燒不退等現(xiàn)象的時候,還請務(wù)必第一時間帶她來找我。”
“多謝特雷西醫(yī)生,我明白了。”
聽到這番提醒,威爾遜當(dāng)即連忙認真點頭。
看著這位無償為自己女兒治療的善良老醫(yī)師,威爾遜頓時覺得內(nèi)心有些過意不去,就在他打算咬牙從兜里拿出一些錢來時。
仿佛已經(jīng)看穿了他的想法,特雷西當(dāng)即微笑開口打斷了他的動作:
“威爾遜先生,不必如此,作為黃金教會的信徒及王國任免的地方醫(yī)生,救助村民是我這名教徒的義務(wù),因此您不用太過在意。”
“更何況,平日里我的吃穿用度就已經(jīng)頗受醋栗村村民的照顧,因此,這些食物您也帶回去吧,愛麗絲這孩子比我更需要補充營養(yǎng)。”
“另外,為了確保徹底治愈流行的瘟疫,目前我還需要研究一下這種新型病癥的原理,所以還請恕我不能和您繼續(xù)交談下去。”
“啊,沒關(guān)系,特雷西醫(yī)生您忙,以后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話,請記得隨時前來找我!”
“愿承載黃金意志的英靈殿堂,永遠庇佑您的魂靈,威爾遜先生。”
“愿您始終沐浴黃金意志的恩澤,特雷西圣徒!”
“嗒,嗒!”
看著一臉虔誠朝自己完成了代表黃金教會禮儀后,便牽著女兒離去的威爾遜的背影,特雷西臉上仍舊保持著先前的微笑。
直到對方消失在視野后,他臉上的笑容這才緩緩消弭,轉(zhuǎn)而慢吞吞地返回診所內(nèi)。
在簡單整理了下散亂的桌面后,他便重新在書桌前認真翻閱起了醫(yī)書。
一時間,診所內(nèi)除卻特雷西翻動書頁發(fā)出的沙沙聲響外,便再無任何雜音。
仿佛待在這處診所內(nèi)的,只是一名心地善良年過花甲的老醫(yī)生,而不是一名曾親自下令,在實驗中扼殺了上萬名孩子的瘋子。
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悄然流逝,眨眼間便從正午來到了傍晚,伴隨著火紅的夕陽透過窗戶灑入房間,并正好照拂在特雷西的身上。
似乎終于被這突然多出的光亮牽動心神,特雷西這才從沉浸的狀態(tài)中回過神,轉(zhuǎn)而緩緩將醫(yī)書重新合上。
隨后緩緩站起身,一邊揉著自己的老腰,一邊身形緩慢地推開診所的大門,轉(zhuǎn)而拿起門口的拐杖,腳步緩慢地朝著村外的破敗教堂走去。
沿途中特雷西遇到了不少村民,在看到這位年老而仁慈的醫(yī)生后,村民們紛紛語氣恭敬地主動開口問好,并邀請對方去自己家里用餐。
而特雷西也一一向村民們微笑著進行了回應(yīng),但卻以自己要前往教堂進行每日的教義誦讀為由,拒絕了和村民們共進晚餐的邀請。
轉(zhuǎn)而在村民們敬仰的目光下,拄著拐杖慢吞吞地走向村外的教堂。
等到特雷西抵達這間破敗不堪的黃金教會教堂后,太陽早已落入山脈,天空也逐漸被夜幕侵染。
“吱呀!”
伴隨著四米高,實木打造而成的教會大門被人從中緩緩?fù)崎_,特雷西便徑直邁步走入其中,隨后又習(xí)慣性地將門栓插上。
這時候,他原本佝僂的身形,卻開始逐漸變得挺拔。
原本在歲月的侵蝕下,而不受控制陷入渾濁的雙眼,此刻也重新變得銳利起來。
往常的慈祥面龐,此刻也盡數(shù)被冷漠取代。
渾身上下都散發(fā)出一股讓人莫名感到心悸的氣質(zhì)。
仿佛一頭撕裂了虛假偽裝的野獸!
他冷眼掃過破敗教會的正中央,那座通體由潔白大理石雕刻而成,手持天平和秩序長劍,作為黃金教會至高神明的,名為無暇黃金之神‘奧利休斯’的石像。
無視了神像那可以洞悉世間一切邪惡的威嚴目光,特雷西徑直來到講臺上,隨后擰動了暗格中的把手。
“咔嚓!”
在把手被推動后,伴隨著道道石壁移動時發(fā)出的聲響,很快,原本看似平整的高臺便出現(xiàn)了一個通往地下的樓梯。
而在樓梯出現(xiàn)的瞬間,一股濃郁的惡臭便猛地從內(nèi)部噴涌而出,但特雷西卻仿佛聞不到這種氣味一般,仍舊自顧自地從墻壁上取下一盞暗淡的煤油燈,接著便面無表情地沿著樓梯向下深入。
不知過了多久后,伴隨著陣陣鐵索碰撞時迸發(fā)的聲響,道道好似野獸死亡前所發(fā)出的凄厲慘嚎,便從樓梯下方深處傳來。
但伴隨著一陣利刃入肉的聲音過后,這抹慘嚎聲便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則是血肉被利刃切割的聲音,之后便是骨頭被鐵錘生生砸碎時所產(chǎn)生的撞擊聲。
直到過了大概一個小時后,伴隨著陣陣沉悶的腳步聲,特雷西的身影才緩緩從下方的樓梯內(nèi)走出。
不過和先前相比,此時他身上的白大褂上卻是沾滿了大量猩紅的血水,除了左手提著一盞煤油燈外,右手還拎著一個不斷往外滲血的麻袋。
就在黑著臉的特雷西打算將手上的廢品丟掉,然后同時換掉身上骯臟的白大褂,重新返回醋栗村,好避免被人察覺到異常時。
教堂的大門卻在此刻突兀地被人敲響。
“咚咚咚!”
“!”
特雷西動作猛地一頓,隨后想也沒想便把手上的廢品直接丟回地下樓梯的深處,同時在迅速搬動把手將暗道復(fù)原后,他還干凈利落地脫掉了身上染血的白大褂,同時在石板閉合前,成功將這件骯臟的衣服給丟了進去。
只是即便如此,他內(nèi)部的襯衫胸口處還是沾染了些許紅色,倘若被注意到的話,同樣也會引起懷疑。
而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特雷西的眉頭當(dāng)即緊皺起來。
但聽著門外那越發(fā)急促的敲門聲,意識到自己再不進行回應(yīng),對方大概率會直接破門而入后。
特雷西的眼中頓時便閃過一抹冷意,同時拔出了藏匿在腰間的匕首,一遍邁步朝大門走去,一邊朝對方開口回應(yīng)道。
明明表情冷酷到了極點,但他的聲音中卻充滿了疲憊和疑惑:
“誰啊?是威爾遜嗎?是不是愛麗絲出現(xiàn)癥狀了,別敲了,我這就給你開門。”
特雷西邁步來到教堂大門前,他先是伸出左手緩緩打開門栓,右手卻將匕首緊握,并將其藏在了身后。
一旦開門確認對方只有一個人后,他便能第一時間揚起匕首將這個打亂了自己計劃的愚蠢村民當(dāng)場殺死。
將對方和那名失敗的實驗體一同丟入阿斯特拉群山的魔獸洞穴內(nèi),通過喜食人類血肉的魔獸,便能和往常那般輕而易舉地做到毀尸滅跡。
之后則是再通過編造借口,表示自己一直都停留在教堂內(nèi),根本沒有見到對方為由。
依靠著自己在村民中的威望,自己便能輕而易舉地將自身從嫌疑中洗脫出來,從而憑借特雷西醫(yī)生的身份,在這處破敗教堂內(nèi),繼續(xù)展開自己那神秘而偉大的改造實驗。
雖然這種行動可能會給自身帶來不可控的風(fēng)險,但考慮到事情一旦暴露后,等待自己的怕不是村民們的舉報,以及布朗王國荊棘近衛(wèi)隊的討伐。
屆時別說他只是一個下位魔法使,就算他是一名上位魔法使,怕是都逃脫不了死亡這個結(jié)局。
“明明我還不打算這么早便對醋栗村的人下手的,畢竟,一旦這么做了,就算以我的威望,怕是也同樣會引起其余平民的懷疑。”
“因此,雖然很遺憾,但是威爾遜,誰讓你不開眼非要前來打斷我的研究呢?”
“既然你主動求死,那么我也就只能成全你了。”
“當(dāng)然,你也不用感到太過孤單,在我以你為研究素材進行改造實驗后,你的女兒愛麗絲,我也會很快送她去和你團聚的!”
特雷西眼中閃過一抹冷芒,隨后緩緩拉開了面前的大門。
只是還沒等他仔細查看門前的身影。
下一秒,在特雷西緊縮的瞳孔中,教會大門前這名身披黑色斗篷,面容也被兜帽完全遮蔽的身影。
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后,非但沒有開口詢問,反而卻徑直揚起拳頭猛地打向他的胸膛。
并且速度快到讓他只能看見對方揮拳時帶出的殘影。
接著,一股恐怖的爆發(fā)力,便猛地從他胸口處迸發(fā)開來。
“嘭!”
“咔嚓!”
沉悶的撞擊聲伴隨著骨頭爆裂的聲音猛然從教會門口炸響。
被對方猛然打出的拳頭直擊胸口的特雷西,便好似一只被拋飛的破布娃娃一般,當(dāng)場便直接倒飛而出,狠狠地砸在了后方的講臺前。
原本的胸膛此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一個深深的塌陷,口中也在不斷往外噴血,臉上原本虛偽的偽裝此刻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驚怒和駭然。
這到底是……
“對于今天,我可是日思夜想了太久太久了。”
“久到,讓我一見面就忍不住想要直接殺了你呢!”
“!”
神秘人輕聲說著,隨后便猛然扯掉了身上的斗篷,露出了那一頭近乎標(biāo)志性的紅發(fā)。
緊接著,便在墨菲斯托難以置信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地說出了對方一直用盡全力隱藏,試圖不被外界任何人注意到的那個對方曾用過的名字:
“墨菲斯托·德拉貢,好久不見啊!”
“咳咳,是你!?這,這不可能!”
看著因為在憤怒的激化下,而下意識地動用魔力,導(dǎo)致面龐呈現(xiàn)出半龍化的塞爾維亞。
只是一眼,墨菲斯托便意識到了對方的真實身份:
1158號實驗體!
可是,早在十二年前的時候,對方就已經(jīng)被帝國邊境的駐軍擊殺了么?
并且在匯報中還說動用了魔導(dǎo)炮,將對方炸的連骨灰都沒能剩下,根本沒有可供自己繼續(xù)拿去研究的血肉樣本。
為什么這個本該早就死去的實驗體,能夠出現(xiàn)在這里?
甚至,還能一語道破自己的真實身份?
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菲斯托只覺不可思議,但感受著前方那名曾在實驗中,被他進行過血肉剝離,龍晶切割以及獨有術(shù)式回路重組等近乎地獄般的改造手術(shù)的實驗體眼中,所蘊含著的那近乎讓他靈魂都開始忍不住顫抖的恐怖殺意。
這一刻,墨菲斯托頓時意識到,自己必須要做些什么,否則的話。
等待自己的恐怕只有死亡。
但如果他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這名1158號實驗體,似乎被送來之前,就已經(jīng)被自己安排的士兵給殺掉了雙親,已然沒有了任何親人。
唯一能夠影響到對方,并且可以為自己爭取到時間的,恐怕只有那名幫助對方實現(xiàn)逃跑,最后被暴怒的自己親自挖出心臟,連尸體都被自己扔進了溶解池。
估計早就已經(jīng)死的不能再死的1875號實驗體。
但對于1875號實驗體被自己挖心又丟入溶解池的這件事,面前的1158號實驗體卻并不清楚!
換言之,只要自己能編造出謊言成功蒙騙對方,那么自己就能爭取出嘗試逃跑,甚至發(fā)起反擊的機會!
意識到這一點的墨菲斯托當(dāng)即想也沒想地抬頭看向前方,那正欲抬手完成最后的半龍化,給予面前這名破壞了自己人生的仇人必殺一擊的塞爾維亞,在對方正式揮出氣刃斬擊的前一秒,說出了一句讓對方瞳孔緊縮的話語:
“等等,1875號實驗體沒有死,我知道她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