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欲靜而風不止,在這個世界上,讓人難以理解的壞蛋是層出不窮的,這幫家伙為了自己的利益去損害他人時是樂此不疲的,而最可恨的就是那些費勁巴拉的禍害他人、專愛損人不利己的家伙。
玩榮都有用渣土車埋基站的變態,玩突變有堵著不讓別人上高點的牲口,哪怕你去玩個MC,都有一進房間就悶頭丟TNT的腦殘。
更何況,你還想坐擁天下?
想都別想!來,給他整個活!
中原境內新冒出了許多奇怪的民間教派,不停的向老百姓免費發雞蛋,要求只有一個,就是必須大罵兩句“文訓是個王八蛋”。
這聽起來像個笑話,但卻是一道不可忽視的聲音。老百姓們不懂時局政治,許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文訓是誰,大家領完雞蛋坐在一起閑聊時,會討論為什么文訓是個王八蛋。
如果十里八鄉都這么聊,性質就變了,生活不如意就去怪文訓、兒子娶不上媳婦也要怪文訓,莊稼地里的野草長的太盛,那肯定是文訓半夜偷偷去澆的糞。
而這種看似毛用沒有的現象背后,唐國、蜀國、韓玨、孫芝、夏國的影子隨處可見。
他們不想看到一個富庶強大的中原,這么做還可以理解,最讓人難以理解的是江淮士族這種既得利益者里,也有人這么干。
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普通百姓里有些閑人為了吹牛逼、獲得別人的關注,在沒有任何好處的情況下,也跟著這么干。
好像宣傳這種輿論,就能掌握信息,高人一等似的。
眾所周知,一旦有人想要控制輿論導向,尤其是這種具有明顯顛覆性動機的,一般都是要搞事情了。
讓凌晨擔憂的,是文家的未來。他們家的位置能不能坐穩,直接關系到中原百姓的安寧和穩定。
歷史上凡是結束了亂世的王朝,或多或少都會出點幺蛾子。
秦結束了春秋戰國,二世而亡;隋結束了南北朝,二世而亡;晉結束了漢末三國,八王之亂;明結束了元末亂世,奉天靖難。
這里面有著許許多多的復雜原因,每個王朝的深層矛盾各有不同,但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眾口難調,大鍋飯不好做。
有些人吃著不滿意,會畫個圈圈咒廚子,有些人吃著口味不合,那是要掀桌子的。
而還沒有統一天下的文訓就已經迎來了嚴峻挑戰,在平衡各方利益的時候,觸犯了一些人的利益,這個時候就全靠他的個人威望和手下兵馬去壓制了。
這是個大問題,亟待解決。
臨潁縣也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一些游方僧人、化緣尼姑毫無邊界感的來的老百姓家門口,向他們宣傳浮世皆苦,你眼下的糟糕境遇都是姓名里帶“文武”兩個字的人造成的,只有信我主,才能得永生。
什么?你不信佛?
稍等,貧僧去換套真君制服再來,不用擔心,假發跟拂塵都是配套的。
這么低劣的騙術和煽動性話語,還不如呂齊的一番演講慷慨激昂,但架不住傻鳥多啊!還真有人信,而且信的人還不少。
“阿彌陀佛,施主,貧僧是如意佛的使者,受命派來解救你的業障。”
望云鎮的酒樓門口,凌晨雙手叉腰,抿嘴望著眼前的和尚,很想讓劉文越好好招待一下這個孽障。但為了知己知彼,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再順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他還是忍下來了。
“大師,我最近仕途不暢,剛被人排擠下野,你看有什么辦法解救嗎?”
和尚聽到凌晨這么說后,眼前一亮,這還是個優質種子啊~
“官宦場上,多的是爾虞我詐,親交朋黨,施主年紀輕輕,定然是不屑與宵小為伍,才被眾惡所不容。”
凌晨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說道:“對啊對啊!大師你真厲害,這都能預見!那你快說說,我該怎么辦才能官復原職,更進一步?”
和尚閉著一只眼,另一只眼睛瞄了一眼凌晨,高深莫測的雙手合十說道:“必須誠心侍奉如意佛,方可解難。”
“那么,該如何侍奉呢?”
“施主可以先先布施一些香火,日后自有論調~”
凌晨二話不說就從懷里掏出十兩銀子恭恭敬敬的遞給和尚,和尚先是神色一驚,隨即很快便恢復平常,先行了一禮,這才慢悠悠的接過去。
“施主誠心,祈愿必能靈驗,貧僧這就回寺誦念經文,為施主日夜禱告。還請稍安勿躁,靜候佳音。”
熱情的揮手目送著和尚離開后,凌晨臉上的笑容才冷了下來。
一旁的白千不解的開口問道:“這人招搖撞騙,師父為什么不讓劉縣尉拿了他?反而還要送他銀兩?”
凌晨冷笑著說道:“給他又如何?也不事先打聽打聽,我的錢是那么好拿的?”
——
過了幾天,上次那和尚帶著一堆光頭來到了望云鎮上,四處打聽凌晨家住在哪里。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目光注視著這群人,最終齊齊伸手指向麥場旁邊的護莊隊院。
“哎,廣能,那位施主真的布施了五兩銀子啊?”
前往麥場的路上,有隨行和尚忍不住開口發問。他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這世上真有這種人傻錢多的笨蛋?他這個智商是怎么賺到這么多錢的?
廣能和尚對同伴的質疑深感冒犯,皺著眉說道:“那是自然,那五兩銀子我已經全部交給法會了,出家人不打誑語。”
“……好吧。”
來到麥場上后,這一行七八個僧人,齊齊來到護莊隊駐扎的院門前。廣能和尚向身邊的一個大和尚行了個禮后,走上臺階,握住門環重重叩了兩下。
“吱呀~”
大門打開了,一個護莊隊員探出腦袋看了他們一眼,皺著眉頭臉色不喜的問道:“找誰?”
廣能和尚立刻上前說道:“阿彌陀佛~施主,我們是紀縣未來寺的僧人,前些日子與凌施主有約,不知他是否住在這里?”
護莊隊員聞言后,露出一絲和善的笑容:“原來是大師,我家主人自從與大師上次一別后,便一直掛念著您,快請進屋用茶。”
廣能這才放下心來,得意的回頭看了一眼師兄弟們,抬腳走進了院子里。
他身后的僧人們也露出喜色,紛紛跟著一起進到了院中。那位大和尚更是心中竊喜,有錢、還好客,也不枉他背著寺院跑出來掙外快。
直到大門合上后,僧人們這才感覺不對勁,有些發懵。
這位凌施主是干什么的?
院子里到處擺著長槍刀劍,還有勁弩彎弓,這里的每一件東西,都是足以牢底坐穿的物件。
“隊長,侯爺的客人到了~”
侯……侯爺??
——
“啊——!!”
“別打了!我不是出家人!我跟他們不是一伙的!”
“小僧真的是出家人,施主饒恕則個……啊!!”
兩個護莊隊員輕松的放倒了這幾個和尚,對他們拳打腳踢,打的口鼻流血、腿瘸臉腫,根本不用開口問,幾拳下去全都招了。
“法會?你們這個法會誰是主事的?”
凌晨蹲在地上,看著抱成一團的光頭們,打了個哈欠。
被特殊照顧的廣能大師鼻青臉腫的四腳并作,跪著爬到凌晨面前,帶著哭腔跟抖篩子一樣全都抖了出來。
負責這個什么如意佛臨潁分部的也不是陌生人,正是上次阻撓里陽鎮通曲橋修建的梁寬梁大官人。
很難想象他那樣的人也能跟佛扯上關系。
自從幾年前硬剛馮延被教育了之后,梁大官人就老實了,近些年也沒再玩抽象。但這次不知道為什么,不僅參與了這種邪教組織,還混成了小領導。
上次他雖然沒能獨吞里陽鎮新發展的福利,但也是乘風而起,生活水平比以往不知提高了多少,這次又抽的哪門子風?
思索了一陣后,凌晨又笑著看向這群人里唯一有度牒的那個真和尚。
“你真是未來寺的?”
被提問到的大和尚渾身一抖,連忙答道:“回……回侯爺,小僧確實是未來寺的在牒僧侶,不……不敢有絲毫隱瞞。”
有點意思~
將其他人冒牌貨都丟給崔赦,讓他去處理后,凌晨將這位叫覺引的在編人員留了下來,派人去紀縣請度厄大師,點明了要他親自過來。
夜里,度厄大師風塵仆仆的趕到了望云鎮。
這件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說,叫招搖撞騙,敗壞佛門清譽。
往大了說,是蠱惑人心,蓄意謀反。
你寺院里僧人干這種事,你知不知道?其實你知不知道也不重要,我認為你知道,這就夠了。
文訓的和藹是分人的,對于數次搭救自己的凌晨,他當然覺得親近。可面對一群壓根不認識的和尚,他跟其他節度使沒有區別,毀寺滅佛不過就是一個念頭的事。
“大師,又見面了。”
凌晨親自走到院子里迎接一身樸素的度厄大師,老和尚雖然內心苦不堪言,但還是掛著淡淡的笑容向凌晨行禮。
“闊別許久,侯爺風采依舊。”
雙方行禮見罷,凌晨將度厄邀至中堂,屏退左右后,興沖沖的搬來圍棋桌子,掏出棋匣就要和他再下一盤。
輸贏不重要,他就是想看看,這老家伙還敢不敢跟自己耍無賴。
怎么說也是未來寺的鎮宗長老,幾十年的經文不是白念的,度厄并沒有表現出慌張,棋路也沒有絲毫要謙讓退守的意思,房間里靜謐的只剩下落子聲,燈花搖曳。
三局兩勝,終究還是凌晨技高一籌,度厄大師這次老實了,沒有再將大局逆轉。
“大師請~”
客氣了一句后,凌晨自己端著茶杯喝了起來,度厄單手唱念謝過后,并沒有喝茶,而是一直轉著手中的念珠。
“大師,你們寺院的收成怎么樣?一年進項幾何?”
“阿彌陀佛~~侯爺是知道的,老僧久居偏院,自耕自種,一向不問寺廟產業。”
凌晨嘆著氣說道:“唉!好吧,那我就只能讓紀縣知縣和縣尉去寺廟里詢問住持了。”
沉默了半晌后,度厄望著凌晨語氣真誠的說道:“覺引確實有罪,但他也是被人蠱惑,絕對沒有想要……”
“大師,咱們都是明白人,就不要打你的啞謎了。這些年你們未來寺侵吞百姓田產、放驢打滾的事我就不說了。如今蠱惑人心被捉個正著,你還想全身而退啊?”
“侯爺是想借此機會勒索鄙寺嗎?對出家人這么做,怕是不太好。”
凌晨看著絲毫不打算退讓的度厄,呵呵笑道:“大師,我知道你為人坦坦蕩蕩,自然不懼流言蜚語,可你能保證寺里的僧人都是干凈的嗎?屋子里明目張膽的出現了老鼠,就說明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已經有一窩了。”
度厄輕吐了一口氣后,不卑不亢的問道:“那侯爺想要如何解決?”
“這簡單,”凌晨將衣袖理順后,胳膊肘在桌子上笑道:“貴寺的覺引師父伙同那些假僧人,前些日子要我向什么如意佛布施了五百兩銀子,我希望未來寺能還給我。”
度厄大師多年的養氣功夫差點當場破功,他捏著手中的念珠,艱難的說道:
“侯爺,鄙寺雖說香火旺盛,但極不穩定。百十號僧侶日常要吃用,來寺的香客要招待,還要留用做佛事的。這么多銀兩著實很難湊齊。”
“我原以為大師是得道高僧,沒想到竟然也為金銀所累,佛門的戒律清規,看來也不過是夸夸之談。”
凌晨站起身來,毫不客氣的對度厄說道:“有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現銀不夠,就去賣地賣產。大師,這可是友情價,是我看在咱們的交情上大事化小的。此事要是捅到開封府衙,就不是銀子能解決的了。”
度厄一向古井無波的臉上,終于浮現一絲凝重。考慮良久后,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起身向凌晨行禮道:
“老僧這就回去與寺內相商,半月內……”
“三天,”凌晨伸出手指說道:“我只給大師三天時間,三天后見不到五百兩銀子,未來寺的基業,大師和眾位高僧的道行,就毀了。”
“老僧明白了。”
度厄匆匆趕來,又匆匆離去。
凌晨不缺那點銀子,只是想讓這群和尚認清楚自己的身份,收斂收斂。不管他們有沒有參與那個什么如意佛的陰謀,都要給他們、給其他各路牛鬼蛇神提個醒,人要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不要說什么都是底下人干的,你不知道這回事,失察也是一種罪。
處理和警告他們只是權宜之計,真正要治根,防患于未然,還得動用輿論的力量。
在信息閉塞的封建社會,要控制輿論,簡直不要太簡單。
想著想著,凌晨拿起剪刀,剪斷了臺上的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