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我的雙眸無波無瀾，淡然答之：

“欲，乃鏡花水月，夢幻泡影。”

小活佛微微一笑：

“既為泡影，可愿與我至佛國一觀。”

說話間，摩乎羅措探掌而出，那白皙如玉的手掌仿佛突然擴(kuò)大無數(shù)倍。

頃刻倒轉(zhuǎn)。

瞬間，無我和尚只覺天地倒懸。

周身所處不再是天心山門，而是一座佛國凈土。四周梵音繚繞，慶云流淌，云霧隱深之處，隱有菩薩垂眸，羅漢列座！

西陵秘傳，掌中佛國！

修了一輩子佛的無我和尚，即便理性上仍能識得此乃小活佛以精神所構(gòu)而幻化。

但感性上卻是見到靈山妙法，佛陀將現(xiàn)，仍不由剎那失神。

然而，他沒有忘了摩乎羅措的出題。

此行佛國，是為觀覽……

欲之所在！

剎那，云霧盡散，佛陀菩薩，羅漢金剛悉數(shù)而臨，無我卻是瞳孔圓睜！

但見一座蓮臺之上，佛陀微笑隨意散座，金身六丈，卻盡是被天女癡纏。

四周的羅漢菩薩、金剛護(hù)法，亦皆是與修羅天女共舞共樂，極盡欲態(tài)魅惑。

漫天佛音竟化作動搖人心的靡靡浪語，佛陀向無我探手，佛音滾滾而至：

“歡喜極樂，共赴超脫。”

周圍的菩薩羅漢，一邊以各種超出無我理解的姿態(tài)沖擊他的心靈，一邊復(fù)誦著：

“歡喜極樂，共赴超脫。”

“歡喜極樂，共赴超脫……”

……

無我和尚立即緊閉雙眼，雙手合十，口中急急默念著：“……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然而，他卻感覺到仿佛有數(shù)道柔軟的身影貼了上來，數(shù)只冰涼而滑嫩的手更是探手他的僧袍，不斷摩挲，似有朱唇點(diǎn)絳，在耳垂邊輕聲呢喃：

“若是色即是空。”

“為何不敢睜眼看我？”

無我不為所動，雖然周身有欲魔纏身，但他的心卻在剛剛的驚詫中逐漸安定下來。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應(yīng)作如是觀……”

剎那間，無我周身佛光綻放，化為波瀾在掌中佛國蕩漾，竟辟出一塊獨(dú)屬于自己的凈土。

碧水青天，村莊梯田。

這是無我小時候的家鄉(xiāng)。

是他佛心凝聚的顯化。

忽然，村莊的遠(yuǎn)處跑來一道窈窕身影，那是一個明媚可人的少女。

她笑顏如月般皎潔。

朝著無我和尚輕輕揮舞著白皙的手臂：

“念生哥哥，好久不見。”

無我只覺一陣恍惚。

少女是他青梅竹馬的玩伴，只是早在年幼之時，便與整個村子一樣，被盜匪屠戮。

只有他上山貪玩，一夜未歸。

這才幸而躲過一劫。

見此少女。

他的佛心宛如湖泊投入石子一般，出現(xiàn)陣陣漣漪，他的一身月白僧袍忽的化作兒時的粗布麻衣，身形也縮小宛如七八歲的孩童。

無我下意識朝著少女顫顫巍巍地伸出手。

好像想要抓住這須臾的幻夢。

忽然。

少女停在無我的身前，嫣然一笑：

“無我大師。”

“你心中有私欲，而無佛陀。”

“這一局，是你輸了。”

少女單掌合十，周邊的凈土佛國，皆是如夢幻泡影般，倏爾消散，化為天心山門之所在。

少女的身形也重新化為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和尚，摩乎羅措。

他靜立當(dāng)前。

微笑著，靜靜看著面露頹然，眼眸之中隱含淚光的無我，一言不發(fā)。

無我雙掌合十頷首，黯然而歸。

論佛講道。

無我敗了。

“師父……”

無我低眉垂目，向著廣遠(yuǎn)禪師告罪。

“阿彌陀佛。”

廣遠(yuǎn)禪師目光慈悲：

“癡兒，你的修為三年未有寸進(jìn)，便是癥結(jié)于此，此論法對你而言，是福不是禍。”

“下去用心體悟。”

無我頷首：

“是。”

無我雖然輸了，但在場的眾人皆是摸不著頭腦，剛剛摩乎羅措只是探掌，祭出掌中佛國。

幾乎就在下一秒。

無我面露頹然。

而小活佛自信地宣告自己的勝利。

當(dāng)然。

天心寺的主持長老們，晉王這邊的武道高手，以及沈翊，自是看出其中門道。

掌中佛國。

應(yīng)是一門以佛修理念為法，以精神秘法為用，構(gòu)建出的一種虛實(shí)幻境。

能夠?qū)⑷艘庾R拉入其中。

無我在其中定是遭遇了某種精神沖擊，致使佛心失守，所以輸了這一陣。

想要應(yīng)對掌中佛國。

有兩種方法。

一是如果同樣修持精神秘法，便可以秘法應(yīng)對，或可破除佛國幻境。

二是憑借自身的道意、佛意、武道之意，硬扛精神秘法的沖擊，或是不被其拉入其中。

或是身處佛國幻境，找出個中破綻。

而無我和尚與小活佛論佛。

自是要堂堂正正抗衡，且破解之，不能取巧，只可惜，無我沒能完全破除佛國。

反被找到了破綻。

精神秘法構(gòu)筑的幻境，千年一瞬爾，不論其中度過多久的歲月，在外界看來，只是一瞬。

所以眾人所見。

便是一剎那，無我便已經(jīng)輸了。

晉王大笑。

天心寺輸陣，令他十分開懷，他暢聲道：

“小活佛佛法修為精深。”

“本王算是開了眼了。”

“天心寺的諸位高僧，可還有愿意上前論法之人？”

廣遠(yuǎn)禪師長聲道：

“阿彌陀佛。”

“小活佛的掌中佛國令吾等大開眼界。”

“敢問小活佛的佛國所立佛主，可是歡喜佛陀？”

摩乎羅措的掌中佛國雖是精神秘法，但卻以佛意為核心構(gòu)建，雖然隱蔽，但是還逃不出宗師之上的探查。

剛剛那一瞬，恢宏的佛韻之中。

蘊(yùn)含靡靡欲念的余波。

這與主張?jiān)跇O樂欲海中追求超脫的歡喜佛法不謀而合。

摩乎羅措微笑頷首：

“老禪師法眼如炬。”

“小僧所修，正是歡喜佛道。”

在場眾人皆是嘩然。

沈翊亦是恍然而覺。

難怪晉王門客里的那些女子對這小活佛個個眼神熾熱。

恐怕也有因?yàn)樾蕹謿g喜之道，提升了他對異性的吸引力的緣故。

廣渡禪師皺眉，喃喃道：

“竟是歡喜佛。”

西陵佛宗的歡喜佛一脈屬于偏門，因?yàn)榇蠖鄶?shù)的修者，都捱不過欲海沉淪的誘惑，成為了**的奴隸。

沒想到如今，卻出了一個。

摩乎羅措。

廣遠(yuǎn)禪師微微嘆息。

依照無我的對陣來看，這位小活佛的佛法精神，佛途又十分偏殊。

天心寺里的同輩，除了出門遠(yuǎn)游的無心，無人可與之抗衡。

強(qiáng)行出頭也只會壞了修行。

正當(dāng)廣遠(yuǎn)禪師躊躇之際，一道清朗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方丈，不如讓我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