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和潘原在彩石園裝模作樣地尋了一整天,傍晚匯報的時候,被妖綠痛斥一頓。
勒令他們明天繼續。
兩人倒也不用再折返雜役院,玉心院給他們放飯,也安排住所,還是兩人一間。
潘原都不由感慨:
“除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死,這生活條件比起雜役院好多了。”
沈翊道:
“在雜役院也不知道。”
他一邊隨口應著。
暗中卻是將手掌攏在袖子里,小青小紅在他掌心探頭吃著他從餐飯里挑出的肉塊。
潘原望著沈翊平淡的神情,
不由深深嘆息。
沈翊說的對。
他們身為萬毒門最底層的弟子。
命如草芥,朝不保夕,又哪里能知道自己天命幾何呢。
兩人相顧無言。
待得吹燭熄燈,夜深人靜。
潘原已然進入夢鄉。
躺在床鋪上的沈翊兩眼一睜。
隨手凌空一指,指力落在潘原睡穴上,保管他一覺到天亮。
而后便悄然出門。
他先是在玉心院兜轉幾圈,將院中格局和布置了然于心,也摸清了凌若思的住處。
再悄無聲息地自后門掠出。
沿著樹叢小道無聲而走。
沈翊手中捧著一個木制小盒,盒子里正是阿月留下的引路蠱。
蠱蟲兩只觸須微微顫抖。
直指山谷深處。
就這么一路潛行。
一路上遇到幾波巡夜。
偶爾經過幾間院房,忽覺其間有真氣奔涌,如海似潮,似是有高手行功。
沈翊便愈是收斂氣息,凝聚氣機。
不敢絲毫外溢。
若非玉心院已經在真傳秘地的深處,想要從外門一路探進來,那難度無異登天。
如此終于有驚無險,
來到山谷深處的一座大殿之前,殿上匾額寫著“萬毒殿”三個大字。
而引路蠱的觸須,直指殿內。
沈翊抬腳欲動,然而腳步卻遲遲未落下,他隱隱有一種直覺,這一腳下去,必會有石破天驚的變故。
沈翊眼眸微微一沉。
這萬毒殿內,必有高手坐鎮,否則無以引得他心血來潮。
他原地思忖片刻,
毫不猶豫折身而返。
時機未到,現在不是莽的時候,于是沈翊又是一路小心,原路返回玉心院。
接下來的幾日。
沈翊和潘原勤勤懇懇在彩石園里“犁地”,潘原也完成從小心謹慎到無所畏懼的轉變。
只因他覺得這彩石園里,
根本沒有什么靈寵蠱蛇。
倒不是質疑妖綠所言,而是覺得那蠱蛇可能早就跑出了彩石園。
他的性命無虞。
再加上玉心院好吃好喝,床榻細軟,對于他來說,那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沈翊則比較忙碌了。
白天要在彩石園裝模作樣,晚上還要趴在凌若思的墻根聽墻角。
當然,他不是偷窺的變態,而是因為他從凌若思這里反倒能聽到不少情報。
從第一天來到玉心院,沈翊便看出凌若思對阿月,十分有九分的不滿。
她嫉妒阿月。
在阿月出現以前,她是仇萬古最小的弟子,受盡師父和師兄的寵愛。
然而,阿月一來,一切都變了。
仇萬古滿心滿意都在阿月身上,不僅傳授她萬毒真經,還要將圣女的位置給她。
雖然事實上,仇萬古對凌若思的態度依舊如故未有變化。
還將阿月身上的蠱蟲和蠱蛇全都交給凌若思任意處置,但她生性偏執。
依舊對于阿月占據本該屬于她的圣女之位和分走了師父和師兄們的關注耿耿于懷。
每晚必定與侍女抱怨良久和惡毒咒罵,連帶還罵沈翊和潘原是廢物。
若是再抓不到蠱蛇,就要拿他們兩個煉毒制藥云云。
拋開這些無關痛癢的咒罵,沈翊仍是得到一些關鍵信息。
比如證實了,阿月就在萬毒殿中的閉關密室里,修習萬毒真經。
更有仇萬古日日坐鎮殿中,
親自看護,以防有失。
沈翊聽到這消息時,亦是長舒一口氣,慶幸當初沒有莽撞強闖探之。
仇萬古是地榜高人。
若是被他發現,且不說能不能救得阿月,有可能他自己都要陷進去。
再比如,仇萬古說阿月修為進境十分迅猛,不愧是萬毒之體,他十分開懷。
只不過凌若思是以一種滿滿怨憤的口吻說出的,又接了一連串的怨懟惡言。
而這一晚。
他此刻貓在墻根。
聽著凌若思銀鈴般的笑語,心情貌似格外的好。
沈翊心中一動,果然聽到凌若思開口:
“我今天去拜見大師兄了!”
“大師兄見我這幾日心緒不佳,特地給我透了個消息。”
妖綠和紫衣心知她們主子的脾性,遂捧著道:
“大師兄定是給小姐說了好消息。”
凌若思洋洋得意:
“那是自然。”
“今日師兄私下給我透露,師父帶回來的那個小賤人,根本不是真心讓她做圣女。”
“而是,要將她煉成傀儡!”
沈翊瞳孔一縮。
房中,妖綠紫衣催促凌若思展開說說,凌若思得意一笑,輕哼道:
“師父雖然讓那小賤人煉萬毒真經,但也不是毫無作為,他這幾日閉關不出,便是以萬毒真經的秘法洗煉那小賤人的神魂!”
“待得那小賤人在萬毒池中功至大成之際,便也是她識念盡喪,淪為赤子還真之時。”
“屆時,那小賤人就像初生的嬰兒。”
“再輔以精神秘法控制,就完完全全變成一具只知服從的傀儡玩物。”
“到時候我再去求求師父,讓他將那小賤人供我驅策,到時候豈不是任我處置?!”
說到這里,凌若思再度發出一陣笑語,好似已經在幻想,他日要如何折辱阿月一般。
妖綠和紫衣連忙道:
“果然門主和大師兄還是疼愛小姐的,又怎會容一個外人身居小姐之上的高位。”
“不知那傀儡何時能夠功成呢?”
凌若思冷哼一聲:
“大師兄說那小賤人的萬毒之體與萬毒真經無比契合,再加上一身根基深厚。”
“經過萬毒真經轉化后。”
“估摸只用不到半年時間就能修至大成,比大師兄還快許多!哼哼……”
“天資高又如何!”
“到時候還不是要任我驅策!”
沈翊聽罷至此,算算時間,從他潛入萬毒谷,也有十余天了,是時候發動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透明小瓶。
小瓶中有一只蠱蟲,這是藍山海給他的,雙生蠱,雙生一對,同生共死。
沈翊氣勁一震。
瓶中蠱蟲嗡然一聲,立時身死。
鬼霧毒陣之外。
一眾影影綽綽的人群中,藍山海捧著一個小瓶驟然跳了起來,驚呼道:
“沈翊傳消息了!”
“咱們可以動手了!”
他手中的小瓶,
一只一模一樣的蠱蟲赫然同樣身死。
藍山海此言落罷。
一眾人影噌的從地上站起來。
有背負道劍,手擒酒壺的邋遢道士;有面如冠玉,披甲若云的威風統領;有身形魁梧,耳兩黃蛇的虬髯壯漢;還有手持金剛杵,身似鐵塔,面貌威嚴的大僧。
這些人的外圍。
更有無數苗寨漢子、白云近衛,天心武僧們立身而起,他們目光炯然,氣勢連綿雄渾,林林總總,更是有三百余人。
崔撼山心情振奮,長聲招呼道:
“各位前輩高人!”
“請隨我進山!降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