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羽找到酒月的時候,已經(jīng)看到她雙手都纏上繃帶了。
“你沒事吧?”他不由出聲,隱約對她如此簡單粗暴的處理方式有些不贊同,“上過藥了么?”
酒月哪敢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傷口?
動作稍微慢點,那點破皮擦傷就快愈合了,繃帶僅僅是她的偽裝而已。
不過面對同事的關心,酒月還是很客氣的,“上過了,包袱里不是有止血藥么。”
伏羽便不多言,只是輕聲說:“王爺讓你過去。”
酒月心里一個咯噔,表情凝重起來,“王爺現(xiàn)在就要找我算賬了嗎?”
竟然如此著急?
就不能過兩天,回京城了再清算?
伏羽:“……”
伏羽趕緊把話說清楚:“不是算賬,是要賞賜你,你剛剛救下的,是蕭老將軍的孫子。”
酒月神色一頓。
那還真是……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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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帳里,蕭馳跟司馬青正把酒言歡,小孫子此刻情緒也平復了下來,乖乖坐在祖父身邊吃飯喝奶。
酒月跟著小兵進去的時候,第一眼便看向了司馬青。
對方僅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并沒隱含著什么授意。
酒月又收回視線,同時聽到主座上的鎧甲老人開口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酒月也不含糊,“回將軍,我叫酒月。”
她回答得中氣十足,蕭老將軍一下就來了興趣,接著又問她騎馬多久了。
酒月一愣,倒是撓撓頭,有些模糊地給了個數(shù)字:“約有五年吧……”
她也不知道。
“竟有五年了。”蕭馳忽然看向司馬青,笑出聲來,“聞野,此等人才,你竟藏到今日才讓我見識,不夠意思了啊。”
“并非我意。”司馬青淡聲解釋了一句,“她來我手下當差,不過也才一個多月。”
蕭馳一愣,看向酒月的眼神里忽然多了幾分熱切。
“原來如此……那可真是可惜了啊,酒姑娘這般身手,應該在戰(zhàn)場上大展拳腳啊!”蕭馳已經(jīng)安排酒月落座,還朝她舉杯,態(tài)度很好,“京城那小破地方,待著哪有此地舒坦?”
酒月其實挺認同的。
雖然京城比這里繁華的多,跟“小破地方”四個字沾不上邊,但是于她而言,不是長久發(fā)展的好地方。
蕭馳豪爽一笑,直接發(fā)出邀請,“這個便贈予你,日后若是你想來軍營玩兒玩兒,盡管來找老夫!”
身旁的小兵連忙將東西遞到酒月手里。
是一塊令牌。
細看之下,跟之前在死士們身上翻到的那塊平王令牌,有些類似,只不過上面的字是一個“蕭”。
酒月挺喜歡的。
起碼這個不是催命符,而是另一種程度的護身符!
她下意識地伸手接過……結果忽然感覺到一股幽幽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酒月抬頭,對上司馬青無異的眼神。
對方似乎還很疑惑,為什么要看向他。
酒月:“……?”
酒月狐疑地收下了令牌,再看向蕭老將軍,她真心地感謝對方:“多謝將軍的好意!有需要,我一定會找您的!”
蕭馳哈哈大笑,身旁的小孫子也跟著拍手叫好,喝完最后一口奶就跑到酒月身邊去,十分正經(jīng)地給她……跪下了。
酒月眼皮一跳,趕緊伸手墊在了小孩兒的膝蓋下,然后強行把人托了起來。
“小公子,這可使不得哈。”酒月耐心地說,“你祖父已經(jīng)給了我賞賜了,你再跪,我又得給你祖父磕頭了。”
小孩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后同他親愛的祖父眨了眨眼,就興高采烈地拉著酒月往營帳外面跑。
酒月也不敢用力,任由他拽著起身,走前她還特意看了司馬青一眼……那人只一味地喝酒,沒有半分要管她的意思。
行吧。
她還是有點眼力見兒的。
于是酒月順勢跟著小孩兒一起出了營帳,將地方留給兩個要談正事的人。
那兩人一走,營帳里的歡快氛圍便消散下去,蕭馳也沒說話,只是一味地吃菜。
他在等司馬青主動開口。
司馬青咽下最后一口酒,再抬頭,語氣有些無奈。
“將軍……”他才出聲。
蕭馳便也跟著放下筷子,聲音有些滄桑:“聞野,若你也是來勸我入京的……那你可以回去了。”
司馬青笑了一聲,“將軍可真是想岔了。”
蕭馳意外地看著他。
司馬青從袖中取出信封,親自遞到了蕭馳的手里,“這是陛下給將軍的信,將軍可以先看看。”
說完,他便退回位置,耐心地等著蕭馳看信。
片刻后,蕭馳又鐵著臉將那信拍在了桌上,看著司馬青的眼神格外復雜,半晌后,他沒忍住,發(fā)出一聲嘲笑。
“也罷,是我看走眼了,多年過去,你早已成了陛下的說客。”蕭馳冷哼一聲,起身就要走,“殿下今晚稍做修整,明日便自行離去吧,恕老夫年邁,不能遠送了。”
司馬青也沒阻止,只是慢條斯理地倒了一杯茶,輕描淡寫地說:“將軍,你沒得選。”
蕭馳腳步驀地頓住,甫一轉身,他眼神里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連你也要逼我?”蕭馳滿是失望。
司馬青抬眸,直直地對上他質問的眼,沉聲道,“沒人逼你,但你若想護住無憂,只能上陛下這條船……你以為,今日的瘋馬一事,是意外不成?”
蕭馳倏地瞪大雙眼,快步走到司馬青桌前,克制地問,“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只是覺得奇怪罷了。”司馬青拂著茶水熱氣,輕聲甩出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為何將軍讓無憂去找孟副將,孟副將反而在到處找無憂?”
“為何平日乖順無比的馬,忽然就瘋了?”
“為何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情況,可偏偏,我前腳剛到,后腳無憂就出了這種意外?”
司馬青抬眸,平靜地反問出最后一句:“將軍不會以為,連自己女兒都能當棋子利用的人,真的能保障你孫子的安危吧?”
蕭馳有片刻的恍惚,“你……你都知道了……”
司馬青又起身,將他扶著坐下,又將茶推到了他面前。
“茶不錯,將軍可以仔細品品。”司馬青意味深長地敲了敲茶底壓著的信封,“不過得抓緊時間了,茶涼了,就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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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帳里外是兩個世界。
酒月正式被授予小朋友“第一個朋友”的稱號。
“這個是給你的見面禮!”小朋友很鄭重地從身上掏出一個玉佩塞到酒月手里,并交代道,“你一定要保管好它!只要有它在,我們就是一輩子的朋友!”
酒月哪里敢收,一通忽悠總算是說服了小朋友送禮的心思。
“那、那我下次再重新送你一個既不會壞、也不會丟的禮物!”他努力地板著小臉。
酒月卻看出他的緊張。
路上她聽伏羽說起過蕭老將軍的小孫子,是個戰(zhàn)場上的早產(chǎn)兒,被抱回來時,他母親已經(jīng)戰(zhàn)死了,還是軍醫(yī)喂了點馬奶才把人吊著。
因為早產(chǎn)原因,小孩兒身體不太好,蕭老將軍雖然寵愛孫子,但在這方面對他要求一直很嚴格,所以自小就教他習武騎馬。
但也正因如此,偌大的軍營里,小孩兒沒有同齡人玩伴。
此刻被他亮晶晶的眼睛注視著,酒月只覺得心底一片柔軟。
好似回到了從前,自己還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那時候。
“好的,我記住了,等下次再見,我一定會找你要禮物的!”酒月配合地接話。
小孩兒很慶幸自己的朋友沒有嫌棄自己送不出禮物來,他又高興得很。
“我剛剛已經(jīng)知道了你的名字,你應該還不認識我吧,我叫蕭無憂,我祖父叫蕭馳,今天你救了我,我長大后,一定會以身相許,報答你的救命之恩的!”
酒月被嚇得一個趔趄,慌忙擺手間,身前卻投下一片陰影。
沉默一瞬,酒月回頭,果然看到司馬青露出了那熟悉的陰陽之笑。
“看來這趟你是來對了。”司馬青笑得甚至很真誠,“既找到了后半輩子的事業(yè),又找到了后半輩子的愛情,酒姑娘,祝你幸福。”
酒月:“……”
酒月:“???”
他是不是酒精中毒了???攻擊力這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