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星臺的銅鈴在寒風(fēng)中發(fā)出嗚咽，李逸塵望著掌心浮現(xiàn)的玄武紋路——那是三日前在賀蘭山禁地，魚玄機用辰影劍為他封印魔氣時留下的傷痕。此刻紋路正滲出金血，刺痛感沿著經(jīng)脈直竄天庭，仿佛有無數(shù)齒輪在他顱骨內(nèi)咬合轉(zhuǎn)動。

“西帝的封魔陣...“他猛然想起魚玄機曾指著《天機堪輿圖》說過：“玄武泣血，鏡劫將至。“

狂風(fēng)驟起，朱雀大街的喧囂聲浪突兀灌入耳中。李逸塵縱身躍下觀星臺，靴底觸地的瞬間，焦糊味裹挾著血腥氣撲面而來。他瞳孔驟縮：太極宮飛檐下倒懸的并非琉璃風(fēng)鈴，而是八百具慕容氏亡魂！那些蒼白的指尖垂落冰晶，每滴墜落的冰珠里都映著安祿山在冰棺前吞服金丹的倒影——正是天寶十四載安史之亂時，他在長安城親眼目睹的煉獄景象。

“時空鏡像...“李逸塵按住劇痛的太陽穴，三百年前師父葉法善羽化前的警告在耳邊炸響：“西帝以執(zhí)念為引，可織永世夢魘！“

遠(yuǎn)處傳來《秦王破陣樂》的鼓點，卻夾雜著突厥騎兵的狼嚎。當(dāng)他沖向玄武門時，護城河突然沸騰如鼎鑊，浮冰上蝕刻的祆教符文泛著幽藍(lán)鬼火。最中央的冰碑赫然顯現(xiàn)四字——“鼎爐歸位“。

“逸塵哥哥！“

魚玄機的驚呼刺破幻境。李逸塵轉(zhuǎn)身剎那，渾身血液幾乎凝固：少女被七根透骨釘貫穿四肢釘在城墻上，鵝黃襦裙浸透暗紅。更令他戰(zhàn)栗的是刺入她心口的玄鐵劍——劍脊上“玄武血祭“的突厥文，分明是他前世為鎮(zhèn)壓魔氣親手刻下的咒印！

“魚兒...不！“李逸塵嘶吼著撲向城墻，卻在觸及魚玄機染血的指尖時，整座長安城驟然龜裂。地磚翻涌如浪，露出底下咬合的青銅齒輪，每個齒槽都嵌著腐爛的佛骨。他聽見西帝的笑聲從齒輪深處傳來：“李淵的乖孫，可識得這武周金簡煉化的輪回盤？“

劇痛自脊椎炸開，李逸塵在虛空中蜷縮成團。恍惚間，他看見魚玄機正跪坐在現(xiàn)實中的北斗觀星臺上，藥葫蘆里的還魂丹已盡數(shù)化為齏粉。少女咬破指尖，以血為墨在空中勾畫太極——正是三清山禁術(shù)《雙修陰陽訣》的起手式。

“師父，您說得對...“她凝視著李逸塵眉心跳動的北斗痣，想起三年前在藏經(jīng)閣偷閱密卷時，玉真公主撫摸著《西帝邪魂錄》的嘆息：“此術(shù)需至親之人以命燈為引，方可破時空鏡劫。“

血珠凝成的太極圖突然迸射金光，與李逸塵后頸的麒麟胎記產(chǎn)生共鳴。魚玄機終于看清幻境全貌：沸騰的護城河下，西帝正操縱著以武周金簡鍛造的青銅齒輪，每一轉(zhuǎn)都讓李逸塵魂魄多碎裂一分。

“辰影，破魂！“

劍鋒割裂虛空，觀星臺上的七星燈驟然熄滅。魚玄機看見幻境中的自己化作光斑消散，而真正的李逸塵正在玄武門前與魔化的安祿山殘魂廝殺——他每揮動一次辰影劍，傷口噴濺的金血便在冰面烙下佛蓮圖騰。

“原來如此...“魚玄機觸摸著李逸塵眉心血痕，終于明白師父臨終前那句“麒麟血現(xiàn)，佛魔同胎“的真意。她將辰影劍狠狠刺入自己心口，以心頭血喚醒劍鞘上的北斗七星：“以三清弟子魚玄機之名，啟雙修陰陽契！“

時空在劍鳴中扭曲。李逸塵的龍紋胎記突然灼燒起來，他看見魚玄機破碎的虛影在金光中重組，她的發(fā)梢褪去魔血污濁，眉間朱砂化作火紋蔓延至他掌心。當(dāng)兩股血脈在太極圖中交融時，青銅齒輪轟然崩裂，顯露出李淵留在武周金簡上的密文：「胡漢血融，麒麟魂生」。

西帝的咆哮震落檐角冰凌：“李淵老賊！竟用安祿山的魔心煉化麒麟種！“

李逸塵的瞳孔在佛光與魔氣中分裂，左眼映出玄武門之變時李世民劍尖滴落的兄血，右眼浮現(xiàn)玄奘譯經(jīng)閣中搖曳的燭火。當(dāng)舌尖金血噴濺在辰影劍上時，劍身浮現(xiàn)的已非李淵密文，而是魚玄機以命燈寫就的箴言：「執(zhí)念為籠，破妄者生」。

“該醒了，西帝。“李逸塵揮劍斬斷齒輪中央的冰棺，棺中安祿山的腐尸竟化作他前世模樣。麒麟虛影自他脊背破體而出，朱雀火與玄武冰在麟甲上灼燒出星空圖譜。當(dāng)獸爪撕開西帝胸膛時，涌出的不是魔血，而是三百年前葉法善煉丹爐中的青煙。

“師父？！“李逸塵的劍鋒陡然凝滯。青煙中浮現(xiàn)出葉法善羽化前的場景：老道將武周金簡投入熔爐，對跪在丹房外的少年輕笑：“麒麟子，待你飲盡胡漢血淚，方知老朽以魔煉佛的苦心。“

齒輪止息，長安幻境如褪色古畫般剝落。李逸塵接住墜落的魚玄機，少女的銀發(fā)正在寸寸霜化，眉心血紋卻愈發(fā)灼目。她顫抖著指向自己逐漸透明的指尖：“看...命燈紅線...“

李逸塵猛然扯開衣襟，心口處不知何時纏繞著與魚玄機相同的紅線。當(dāng)麒麟虛影仰天長嘯時，紅線迸裂成萬千星屑，每一粒都映著他們前世的剪影：玄武門下共同刻下血咒的李氏兄妹，譯經(jīng)閣中偷換命燈的譯經(jīng)生與道姑...

“原來三百年前，我們就種下了因果。“李逸塵將辰影劍刺入魚玄機心口——并非殺戮，而是讓劍身吸收她體內(nèi)最后一絲魔氣。當(dāng)劍刃完全沒入時，少女突然化作嬰孩形態(tài)，唯有眉間火紋依舊。

“去三危山，敦煌...“嬰孩指尖輕點他心口的麒麟圖騰，“九層塔下的《金剛經(jīng)》...有我們親手埋的...“

西帝最后的嘶吼淹沒在雪崩中。李逸塵抱著沉睡的魚玄機走向晨光，身后崩塌的賀蘭山不斷虛化演變，逐漸顯露出三危山輪廓，敦煌莫高窟的影像越來越清晰。他腕間的紅線突然收緊，勒出血珠墜入雪地，竟開出朵朵血色的優(yōu)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