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林序。”

“年齡？”

“四十......四十四？”

“連自己的年齡都記不得？”

坐在林序對面的男人眉頭微皺，眼神中帶著幾分狐疑。

“年紀大了，有些事情記不清也很正常吧？”

“正常？糊涂到連自己的年齡都不記得，也叫正常？”

男人語氣嚴厲，林序輕輕活動手腕，銀白色的手銬抖出嘩啦啦的響聲。

“首長，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們抓我到底是要干什么。”

“都2045年了，這些基本信息還用問我嗎？”

“虹膜一掃什么都出來了，非要浪費這個時間嗎？”

“也對。”

男人呵呵一笑。

“確實不需要浪費這個時間。”

“那不如我們開誠布公吧。”

“你跟江星野是什么關系？”

江星野.....

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樣，這個男人問出的第一個“實質性”的問題，就是有關江星野的。

很顯然，在他們看來，江星野這個人的重要性、優先級、或者說“危險性”，都遠遠凌駕于那支絕不應該出現在天穹科技園區附近的雇傭兵之上。

他們甚至都懶得問問自己是從哪里找來的傭兵，也懶得去問自己找來那么多傭兵是有什么目的。

江星野啊江星野，你到底干了什么？

林序看了眼掛在審訊室墻上的、古樸到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老式時鐘，嘆了口氣，隨后回答道：

“首長，要是我說我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你相信嗎？”

“沒有任何關系？”

男人面露嘲諷。

“我建議你好好想想再說。”

“......我已經好好想過了。”

林序聳了聳肩。

“我跟她只不過是曾經的同事、普通的朋友，事實上，我們已經多年沒有聯系了。”

“要不然，我也不會傻到去公司里找她的資料，更不會因此被你們發現、然后逮到這里來審問。”

“說實話，我真的想知道，是她犯了天條還是我犯了天條，就打聽個人，就要被你們出動軍隊來抓捕？”

“不要試圖套我的話。”

男人好笑地看著林序，眼神里帶著荒誕的喜感。

“從一坐下開始，你就在不斷嘗試套我的話。”

“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就那么心大呢？”

“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這不是什么普通警察局，這也不是普通的國安辦公室，這里是海保！”

“你應該對海保不陌生吧？從你的工作經歷看，此前你也跟我們打過交道，只不過是沒有直接接觸到我們這個部門罷了。”

“但對我們的風格，還有我們的原則，你應該是很清楚的吧？”

“......不太清楚。”

林序搖搖頭。

“我都說了我年紀大了，已經忘記了很多事情了。”

“別問我跟江星野是什么關系了，在我的記憶里，我跟她就是普通同事、普通朋友的關系而已。”

“如果你想從我這里問出什么，最好問得更具體一點。”

林序這幾句話說得頗有誘導性。

他已經看出來，想從對面這個專業審訊人員嘴里撬出信息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他可不是什么小人物，也不會傻乎乎地說出自己這個“嫌疑人”不了解的信息來炸魚。

他謹慎得過分，也理智得過分。

他不可能犯錯誤。

但，他也不可能不犯錯誤。

因為實際上，他所掌握的一切信息，對林序來說都是全然陌生的。

不管他要問什么，只要他開了口，林序都能白嫖情報。

怎么都是賺。

看著林序一副“全力配合”的表情，男人的眼神變換幾次，最終開口道：

“如果想要溝通，那我建議你盡可能坦誠。”

“不要再跟我說什么‘你跟江星野沒關系’這種話了好嗎？她是你前妻，你敢說跟她沒關系？”

“......”

林序傻眼了。

什么玩意兒？

在這個世界，我跟江星野結婚了？

不僅結婚了，現在都已經離了？

什么無痛開啟二婚副本啊？？

林序難以置信地看著男人，而男人也是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不是，你真不記得了？？”

“情緒監控系統顯示你的可信度達到89%，你就算是天才的演員，也不可能把微表情控制到這種程度。”

“你失憶了？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你問一個失憶的人從什么時候開始失憶的？？”

林序目瞪口呆。

“這個問題蠢得有點過分了吧首長？？”

男人臉上露出一絲略顯尷尬的笑容，他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下意識”問出的問題有些愚蠢。

略微停頓片刻后，他像是收到了某種指令，于是直接跳過了原本的問題，轉而問道：

“你知道行星輪回組織嗎？”

“我不知道。那是個什么組織？”

林序就等著這個問題，他的表情相當真誠，表現出的好奇和疑惑也沒有一絲虛假。

----這本來就不是表演，這是真情流露。

看著他的表情，男人的眉頭越發皺起。

他幾乎可以確定林序真的是失去了一部分記憶，于是，在簡短向上級請示后，他開口回答道：

“行星輪回是一個被世界各國認定的恐怖組織，也是被我國定性的邪教組織。”

“他們堅信宇宙中所有物體都以‘生命輪回’的形式存在，甚至連星星也同樣如此。”

“它們的教義中最出名的一句話是‘天降大火，彼岸熒惑’。”

“怎么樣，有記憶嗎？”

“......沒有。”

林序茫然搖頭。

他當然沒記憶，就連“行星輪回”這個詞，他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聽到好嗎！

而看到他的反應，對面審訊的男人也開始有些無所適從。

“......腦波監測也沒問題......”

“你是真的對行星輪回、對江星野沒有一點記憶？”

“所以你到底要找她干嘛？還有，你找那么多雇傭兵是要干什么？”

“.......我要是知道的話，還叫失憶嗎？”

“我只是模糊的記得，好像是江星野跟我說，世界末日要到了，于是我就找了雇傭兵，想讓他們幫我去天穹科技搶火箭。”

林序這幾句話說的半真半假，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信。

但偏偏，男人似乎聽進去了。

“搶火箭？？”

男人眼神驟然一凝。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關鍵線索，于是立刻循循善誘問道：

“搶火箭去哪？”

還沒等林序回答，男人突然提高聲音快速說道：

“不要思考！想到什么說什么？”

“.....火星？”

林序從沒經歷過這樣的審訊，他下意識地說出了腦子里閃過的第一個答案。

而在聽到他的答案之后，對面的男人長長舒了一口氣。

“你被行星輪回組織利用了。”

“雖然還不能確定你就是無辜的，但從現在的線索來看......你大概率是被當槍使了。”

“你的記憶很可能就是他們抹除的，用的也是某種特別殘忍的方法。”

“這就是為什么你會忘記與他們有關的許多事情。”

“不管怎么樣，你也算是受害者之一。”

“接下來，你就留在我們這里吧。”

“我們會保護你的安全，當然，我們也希望你能配合我們調查。”

“那些末日論的瘋子對整個社會存在巨大危害，如果能把他們一網打盡的話......”

“首長，等等。”

林序開口打斷了男人，語速極快地說道：

“我不知道行星輪回組織是干什么的，但我非常確定，末日一定是真的！”

“時間有點來不及了......能不能告訴我，江星野現在在哪？”

話音落下，男人臉上浮現出憐憫的表情。

他對著林序，開口問道：

“他們跟你說末日還有多久到？”

“10秒。”

林序回答得毫不遲疑。

“10秒之后，末日降臨！”

“你會在末日降臨后20秒內死去！”

“一定要抓住最后的時間，告訴我答案！”

“現在！”

“3！”

“2！”

“1！”

寂靜。

寂靜中，強烈的閃光充滿了整個審訊室。

末日來了！

林序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消逝。

他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自然也不知道現在對面的男人是什么表情。

他只能聲嘶力竭地拼命呼喊。

“末日來了！”

“江星野在哪？告訴我答案！”

無人回答。

林序完全靠意志強撐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他的意識徹底墜入黑暗之前，他突然聽到了一個嘶啞、模糊、但卻同樣是燃盡了生命的聲音。

“火星！”

“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