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完墓穴之后，百里墨卿便安排柳家人回去了。

舒禾沒走，百里墨卿也沒走，舒元清要走的時候，也被舒禾留了下來。

柳如珠見他們都沒動，也想留下來，畢竟，她還是挺崇拜那個新認識的表姐的，又會醫術，又漂亮，聽說還會武功，這也太厲害了！

她本想跟舒禾聯絡聯絡感情，可一句話還沒說，被柳如雨一把拉走了。

等到柳家人都上了馬車，閑雜人等都清退完了之后，不等舒禾出聲，青翠的竹林后，便走出來一個行動不便的身影。

舒元清看著來人，眼中眸光微動。

舒元起在石墓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再站起來的時候，他對百里墨卿認真地道了一聲謝。

“多謝王爺！”

要不是百里墨卿用晉王府的線人給他傳信，他也不會知道今天，是他母親遷墳的日子。

否則，他真的就要錯過，這一生最重要的時刻了。

百里墨卿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受了他的這份感謝。

舒元起又看向舒元清，神情復雜，有驚喜，也有傷感。

“我還以為你死了……”

他失蹤了近三年，死訊是兩年半前傳出來的。關慧芝當時抬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體，說那是舒元清。

那時候，他心中便生了疑心，所以暗中調查了關慧芝。

不查不知道，一調查，簡直讓他覺得天都塌了！

原來，他一直以為的賢惠善良的繼母，是個兩副面孔的蛇蝎毒婦！

原來，他一直以為的乖巧妹妹，竟是陰險毒辣，工于心計的女人！

原來，他一直被騙得團團轉……

舒元清垂著眸，看著他那條行動不便的腿，眼中露出幾分擔心，“你的腿……”

“沒什么事。”至少腿還在，比他的胳膊好太多了！

說完，他又拖著傷腿，又轉到了舒禾面前。

他沉默著，仿佛在斟酌用詞，又仿佛是無法開口。

最后，他目光在柳婧凰的墓碑上劃過，重重地咬著聲音開口，“今天的事，謝謝。”

說完這句話，舒元起便準備離開了。

舒禾眸色微變，忍不住開口，“就這一句嗎？”

他以為，他怎么都得道個歉的……

那些年，他對她的惡言相對，態度憎惡，難道不值得他道個歉嗎？

舒元起背對著她，眼中浮現痛苦和自責，卻始終沒有說出“對不起”三個字。

他說不出口，也沒資格說出口。

他不配求得她的原諒。

見他又要走，舒禾上前一步，臉上浮現幾分急切和緊張，聲音也略帶著一些僵硬，“你就真的沒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舒元起，你只有這一次機會！”

聽了這話，舒元起的身體微微一顫，眼中滿是掙扎，可他，還是無法開口。

正要繼續走，身后又傳來聲音，“錯過這個村，就再也沒這個店了！！”

“舒元起，你想清楚了！！”

她沒爹了，沒娘了，不想至親血肉，一個也剩不下！

她的話，他置若罔聞。

舒元清上前攔住他，勸道：“元起，有些事不能逃避，錯了就是錯了！該道歉的！”

舒元起看著他，他臉色蒼白，可眼神里卻透著一抹，與曾經完全不同的沉穩和冷靜。

如今的舒元清，與三年前的大哥，好像完全不一樣了。

“小時候，我們對阿禾有很多誤會，即便有小人作祟，那也是因為我們不夠聰明，才會被人耍得團團轉。”

“元起，我們應該道歉！”

“道歉？”

舒元起回頭看向舒禾，她表情看起來淡淡的，可那雙眼睛里，卻藏著幾分期待。

他看懂了，卻將心里的情緒全部隱藏。

他面色冷淡，帶著一抹不屑，“道了歉，你會原諒我們嗎？”

聽著這話，舒禾一怔，有些不敢相信這是他說出來的話。

“元起！”舒元清又拉了拉他，無法理解他的話，“我們道歉，是為求原諒嗎？”

“難道阿禾不原諒你，你就不道歉了嗎？”

舒元起甩開他的手，臉上很是決絕，“既然不原諒，那又何必多此一舉？”

“況且，我也沒覺得自己有什么對不起她的地方！”

“舒元起！！”

舒元清怒瞪著他，他不明白為什么過了這么多年，他還是死性不改？

“難道說，你真的覺得自己沒有錯嗎？”

“你知不知道，以前我們聽到的那些事，都是關慧芝和舒月母女倆，陷害阿禾的！”

“是她們一直在針對阿禾，戲弄她！難道這幾年，你還看不出來嗎？”

他不相信他看不出來，他從小腦子就比他好，比他有主意，他也經常以此為豪。

也正因為如此，舒月才能精準把控他的命脈，利用他自尊自傲的心性，對他算計挑撥，讓他覺得阿禾的存在，是他人生的一個“污點”……

他那樣聰明的一個人，怎么可能會在他消失之后，還絲毫察覺不到關慧芝母女的異樣？

“那又怎么樣？”舒元起瞪著他，眼中是倔強的冰冷，“她能被騙這么多年，難道不是她太蠢造成的嗎？”

“一次被人陷害，兩次還能被人陷害，三番五次的，你說，這世上，有比她更蠢的人嗎？！”

“我舒元起的妹妹，被人這樣愚弄，卻連反擊的余地都沒有！”

“在我看來，不管是不是被舒月算計，她都一樣不配做我舒元起的妹妹！！”

“砰！”

舒元清聽不下去了，直接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臉上。

“你渾蛋！！”

因為身體支撐不平衡，舒元起直接摔倒在一旁的地上，腿上的傷口又見了血。

他額上疼出細汗，卻沒吭一聲。

他擦了擦嘴角磕破的血跡，艱難地爬了起來。

“我混蛋？”他略帶挑釁地看向舒元清，臉上露出諷刺的笑，“那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你以為說句對不起，就能換取她的原諒了？”

“你以為你曾經對她造成的傷害，是一句對不起，就能一筆勾銷的嗎？”

“你少天真了舒元清！”

“你現在說的每一句道歉的話，她都會在心里諷刺嘲笑你！”

說到這，他又冷冷地瞥了一眼舒禾，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你愿意讓她嘲笑諷刺，你自便！可別拉上我！！”

舒元清痛憤不已，抬起手還要打他。

“你打！你打啊！反正你是大哥，你愛怎么打怎么打！但你想讓我說什么道歉的話？做夢！！”

“你……”

“夠了！”平靜而冷靜的聲音響起，讓兩個充滿火藥味的男人瞬間噤聲。

她走到舒元起面前，目光落在他那條傷腿上，從小包里拿出一個小瓶子，塞進了他胸前衣服了。

“舒元起，我說的是真的。”

“從今天以后，我再也不會原諒你了！”

不管他有什么計劃，什么苦衷，還是什么難言之隱。

既然在母親的墓前，他依舊選擇放棄她，那她自然也不會再強求！